第347章 权力欲望 无人能免_糜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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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权力欲望 无人能免

  扶风法氏与陈留吴氏俱是士族,同为士族之间有时互帮互助很是正常。

  但同样的若某个士族之前受过另一个士族的恩,那么按当世士族的作风,这个恩是要寻找机会偿还的。

  有来有往,才能做到同气连枝。

  吴懿历经世事多年,他现在已经看出法邈来者不善。

  但是出身士族的他,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个士族之间的潜规则。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无奈之下答应法邈的邀约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也是糜旸派遣法邈前来邀请吴懿的原因。

  在目前糜旸的一众属官中,法邈算不上嘴最巧的,但他的出身却是最好的。

  天下望族的出身,可以让法邈轻而易举做到一些事。

  法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既然糜旸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心中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心思。

  他今日设宴的目的,他的一些心腹都已经知道。

  举家跟随刘焉入蜀,只是吴懿的一种投机行为而已。

  吴班心中有着这层愤懑,吴懿怎么会没有呢?

  吴懿是兖州陈留郡人,他的叔父吴匡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属官。

  至于那邓艾!

  他出身寒微,身有残疾又不似丁奉、张嶷等人有战功在身,他凭什么担任主簿一职。

  当时的刘焉是益州牧,等于是益州的土皇帝,吴懿看中的正是刘焉这一点。

  及至法正横空出世后,他彻底被拉下东州派领袖的宝座。

  汉人担任要职,一般都会兼顾军政两方面,这也是该汉人被人视为地位崇高的标志之一。

  吴懿在吴班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见吴懿动怒了,吴班也就适时的不再就此事有所言语。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吴懿的性格颇为忠厚,亦不善与人争,不过那只是大多人对吴懿不了解而已。

  但在数十年前来,尚年轻的吴懿却做出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唯有他的妻子关嫣,会毫不顾忌的将心中的不同看法说出来。

  只是吴懿想到过往每当他做出一些牺牲得到支持之后,他却往往不能得到他最想要的。

  相比于吴懿表情的变化,吴班的反应在法邈走后则更为激烈。

  在这种情况下,吴懿却毅然决然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他的想法肯定不简单。

  但是在汉代,从来就没有军政分离这一说。

  当然尽管有着糜旸设宴捉拿申耽的先例在,吴懿及吴班也不会怀疑糜旸是想对他们不利。

  而吴懿当时想得到的,其实也简单。

  糜旸在听完关嫣的疑惑后,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些笑意。

  由于心中的气愤,吴班口中的怨言可不少。

  后来他及时归附刘备,再加上通过交易将他的妹妹吴氏扶上刘备正妻的位置,以为他从此能彻底扬眉吐气。

  情势不同,糜旸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东州派的众官员绝大多数都是被迫为了逃难才进入益州,如吴懿这般主动跟随刘焉离开华夏中心进入益州的士族,可谓是绝无仅有。

  而这个怀疑无疑很可笑。

  唯有入州朝,才能算的上梁州的牌面人物之一。

  更何况安土重迁的思想在汉代是十分浓厚的。

  想着糜旸可能在州牧府中酝酿着一些计划,吴懿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在听完吴班的那句话后,吴懿口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吴懿能带领着陈留吴氏在乱世当中一步步走到今日,他的手段自然不可小觑。

  这是大汉几百年以来的传统,早已深入在每个汉人的心中。

  今日一大早糜旸就在关嫣的服侍下起来梳洗。

  糜旸的这番举动,让吴懿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些疑窦。

  吴班的这层疑惑,亦让吴懿将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件事上来。

  本来吴懿想起身相送法邈,但他的好意却被法邈所婉拒。

  吴懿是个善于投机,敢于投机的人。

  但是对我来说,卧榻之侧有人持刃不动,与无人持刃从结果来说可能是一样的,但这是两回事。

  诚然现在吴懿是征北将军、汉中太守,在魏延被糜旸剥夺兵权后,吴懿已经是梁州军方的二号实权人物,并且是两千石高官。

  思来想去,吴班只能得出糜旸不将吴懿放在眼中的这个结论。

  不然纵算现在手中握有再大的权力,也就像是镜中花一般,并不保险。

  吴班不解地问吴懿道:“兄长认为州牧此番派法邈来邀请你我兄弟赴宴,有着什么居心?”

  但让他又没想到的,当年择选汉中都督时,哪怕刘备弃张飞不用,却还是没让他顺位成为汉中都督,相反的是突然提拔魏延爬到他头上。

  特别是吴班对糜旸让邓艾爬到他吴氏兄弟头上的举动,更为感到气愤。

  虽然那时名义上吴懿寻找的理由是刘焉与他的父亲交情很好,但实际上吴懿的本心却不是如此。

  关嫣这副好学求知的模样引得糜旸大笑,他捏了一下关嫣的小脸言道:

  “吴懿非我心腹,且手中握有重兵,若再让他有治政之权,士族出身的他难免来日对我有所掣肘。

  若非如此,吴懿的妹妹后来也成为不了刘瑁与刘备的妻子。

  当年刘焉迁任益州牧后,吴懿带着全家随刘焉入蜀。

  当世士人除非有生命的危险,不然不会做出这种釜底抽薪的举动的。

  在关嫣为糜旸整理衣装的时候,关嫣小声对着糜旸言道:

  “征北将军与夫君同为外戚,又在汉中一地威望深重,夫君何必要如此着急夺他兵权呢?”

  吴班的真实想法便是:州朝三贵,怎么说也该有吴懿的一杯羹。

  或许她生性聪慧,但对于一些事还是不够了解。

  而吴懿见到吴班的脸上浮现笑意,不知怎么的,多年养成的敏锐让他的心中却隐隐有着一丝担忧。

  除非糜旸想造反。

  旁人或许不十分了解吴懿,但自小跟随在吴懿身旁的吴班,当然知道他的兄长绝对不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清心寡欲。

  糜旸宴请梁州诸臣的那一日已经到来。

  要知道士族最重要的就是在家乡的族望,这是族中先辈一辈辈积累下来留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

  而且汉代的官职,有个很重要的特征,那便是重权不重位。

  原本凭借着与刘焉的关系,他才是东州派的领袖人物。

  只是相比较于吴班,吴懿更对不能掌握更多的权力一事感到愤懑。

  也许那一日才是他吴懿真正崛起的时机吧。

  听到糜旸如此说,关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面对关嫣的疑惑,糜旸反问关嫣道:“银屏可知我为何否决文殊的提议,不让吴懿成为梁州治中?”

  或许是该写信催促皇后要与太子殿下多多亲善了。

  兵权才是让他们吴氏兄弟,能在数次权力更迭中始终屹立不倒的最大资本。

  吕季阳亦出身南阳名门,且他在汉兴多有政声,让他担任治中我亦尚能理解。

  尽管别驾、治中、主簿三职只是千石之官,但这三个职务中所掌握的权力,很难不让吴班感到动心。

  按照正常的发展,吴懿若一直留在中原凭借着族望,他不愁没有出仕的门路。

  从糜旸对州朝的人事安排来看,很明显他对自己与吴班没什么好感,既如此的话,他又会突然邀请自己与吴班赴宴呢?

  并且从糜旸派法邈来邀请的举动来看,糜旸无疑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前去赴宴。

  法文殊虽年纪尚轻,但他出身名门且承袭父勋任别驾倒也在情理之中。

  正如当初在汉兴郡一般,我要的是政由己出,而不是心有顾忌。”

  糜旸很享受他的妻子,为他打理好一切的感觉。

  心神不宁的吴懿缓缓起身负手来到会客厅门口,他的目光正朝着州牧府的方向遥望而去。

  除去他的叔父曾历任要职外,陈留吴氏中的许多族人,亦在中原各地担任过官员。

  作为糜旸的另一号智囊,关嫣自然知道糜旸今日设宴的目的。

  而且吴懿不是自己如此,他是将他的整个家族,都迁入益州当中。

  凭的难道仅仅是糜旸对他的宠爱吗?

  州牧刚一上任就这样任人唯亲,重用幸臣,难道对我梁州来说是好事吗?”

  随着酒杯与食案发出碰撞的巨响,吴班口中亦发出充满不服的抱怨声:

  “州朝三贵,向来由士族俊才所担任。

  法邈在对着吴氏兄弟一拜后,便流露出告辞的意思。

  难道他就是千年老二的命吗?

  可他是外戚呀!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没有足够的利益,吴懿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吴班的这句话,暴露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只是吴班这时心中除去气愤外,还有着疑惑。

  吴懿清楚地将吴班的每句抱怨都听入耳中,但他只是默默饮着酒,并没有贸然应和着吴班的话语。

  所以吴班怎么也想不通,糜旸怎么会不让吴懿成为州朝三贵之一。

  好不容易等魏延走之后,吴懿以为他终于能扶正,没想到刘备又安排了糜旸成为梁州牧,让他再次成为二把手。

  很明显,吴班方才的那些话是起到效果了。

  “够了。”

  还未等吴氏兄弟反应过来,法邈便自顾自地离开了会客厅之中。

  善于投机者,对于权力的欲望肯定是不轻的。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若先主驾崩,幼主临朝,常由太后摄政,这是有汉以来的政治传统。

  吴懿的话语虽是在阻止吴班继续言语,但从他的语气中足可以发现他现在的心情也十分不好。

  而且吴班话语中对邓艾的不屑,可谓是昭然若揭。

  或许吴懿心性淡泊,并不会做出掣肘我之事。

  而目前在整个梁州中,论出身吴懿不低于任何人,论威望吴懿也仅在魏延及糜旸之下。

  见糜旸突然反问自己,关嫣为糜旸收拾衣领的手陡然一顿,她的小脸上适时地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关嫣觉得只要吴懿安分一些的话,倒也不是非要夺他的兵权。

  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只是有着权力欲望的俗人而已,而像他这种人,在如今的天下间比比皆是。

  方才他心中的埋怨还以担忧梁州的未来为幌子,现在见吴懿对他的话没反应,吴班只能不再隐瞒他的真实想法。

  诚然当初从北方来到益州归附刘焉的士族不少,正因为那些士族所以在益州形成一股特殊的政治势力东州派。

  但正因为排除掉这点原因,所以吴懿才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待法邈离开后,吴懿脸上那常年挂着的忠厚笑容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想到这一点的吴懿,他的内心中充满着不甘。

  只是吴懿眼神间偶尔闪过的不平,却无形中暴露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想起他以往所做的那桩桩交易,想起他过往所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吴懿不经意间发出一声叹息。

  于是在说完那番话后,吴班便又对着吴懿接着言道:

  “兄长,州牧这番安排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呀。”

  只是那些心腹在知道他的这层心意后,或出于逢迎,或出于私心,或出于不在意,都并未对糜旸有所谏阻。

  吴班举起手中的酒杯,在快速的饮下后,由于心中的气愤,他将手中的空酒杯狠狠地砸在身前的食案上。

  不过吴懿并没有过于纠结这件事,他只是对着吴班言道:“只要我们兵权在握,他在做什么之前都必须有所忌惮。”

  糜旸的侍女是很多的,只是相比较让侍女服侍他,糜旸还是喜欢让关嫣来。

  糜旸也是俗人,他一直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

  当然,关嫣也对这些事乐在其中。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随着后来一些人物渐渐展露才华,他东州派领袖的位置开始变得不稳。

  只是性情温柔的关嫣,却有些不太赞同糜旸这有些激进的做法。

  其实吴班有这种想法,乃是正常的。

  听到吴懿这么说,吴班的脸上方才流露出笑意,一种有所倚仗的情绪开始浮上他的心头。

  在合理的范围内,糜旸从来不会放弃掌握一切权力的机会。

  关嫣在听完糜旸的话后,脸上流露出一些明悟之色,但是她还是接着问道:“征北将军亦算是人才,难道夫君从此要对他弃而不用吗?”

  面对关嫣的这个疑问,糜旸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

  这时他的衣装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他便提起一旁侍女手中的剑,然后朝着宴厅走去。

  用不用,得看吴懿接下来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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