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比惨_这碗软饭我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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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比惨

  花朝身上的灵隐甲也算上品法器,司刑殿留在思过峰的守峰弟子,主要是看顾受过鞭刑的谢伏,修为倒是不算高。

  花朝踩着凤头小舟,轻松绕过两个人,并未曾触动他们的灵感,飞速钻入了昨天师无射和谢伏打架,差点拆掉的那间石洞。

  谢伏就在最里面的石床上趴着,花朝驱动凤头小舟到他身边,甫一落地,看上去昏死的谢伏立即睁开了眼睛。

  花朝双手结印,飞速且熟练地在两个人周身布下了防止窥听的阵法,而后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上品伤药,蹲下凑到谢伏的身边喂到他嘴边。

  谢伏面容惨白的像个吊死鬼,花朝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用丹药碰了碰他的嘴唇,谢伏虽然嗅到了上品伤药的气息,却抿住了唇。

  “吃啊,你伤得太重了。”

  谢伏还是没有吃,只是瞪大一双桃花眼,看着花朝的方向。

  花朝凑近了一看,这才发现谢伏的眼中根本没有聚焦。

  花朝愣了一下,她先前确实感受到谢伏受刑的一些痛苦,但是她并不知道真的鞭挞神魂得厉害。

  花朝先把伤药放下,抬手运起灵力,探入谢伏经脉,这才发现他内府灵力散乱稀薄,虽然不至于开裂溃散,但是这鞭挞之刑,确实去了他半条命。

  造孽啊。

  谢伏现在很显然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他怕是根本不知道来的是谁,只是本能警惕地睁开眼睛。

  但是睁开眼睛又有什么用,他现在毫无抵抗力,怕是还没有个幼童强悍。

  正是取血的好时候。

  花朝从自己的袖口之中摸出了准备好的小刀,对上谢伏没有聚焦的桃花眼,手指不知为何有些捏不稳刀子。

  花朝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总是无法自控的怜悯弱小,上一世在这件事上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

  但是每一次她也还是会忍不住重蹈覆辙。

  花朝深吸一口气,她发誓自己这辈子只顾自己,只顾自己活得畅快!

  她摸出空瓶子打开,然后捏着小刀凑近谢伏的手指。

  割一个手指应该能取不少血,等到父亲回来,给她炼制成丹药,她就不用再担心被谢伏牵累痛苦。

  花朝心中告诫自己,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谢伏绝不能知道她和他共感,否则依照谢伏的七窍心肝,花朝会被他利用的彻彻底底。

  花朝抓住了谢伏的手指,小刀压在了谢伏的指尖。

  谢伏的反抗可以忽略不计,他瘦削似青竹的手指,只微微蜷缩了一下,就无力地垂落了。

  一同闭合的,还有他苦撑了半天,却什么也看不清楚的眼睛。

  他知道有人来了,却不知道来人是谁。

  谢伏从小到大,有过很多次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刻,很多次。

  他最厌恶也最害怕这样的状况,好似被人放在了砧板上,除了任人鱼肉,别无他法。

  他在害怕。

  他害怕起来是很隐晦的,谢伏那样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的七巧玲珑心,也让他学会将一切爱恶忧怖,都完好掩藏的能力。

  这一切唯有和他经历过各族动乱,遭受过无数次危险,一起生活了四百多年的花朝,才会在他指尖细微无比的颤栗之中,感受到。

  花朝半跪在地上,抓着小刀的手割不下去。

  她知道谢伏在害怕。

  花朝咽了一口口水,喉间干涩。

  花朝很确定,自己对谢伏没有余情未了。

  但是一起生活了四百多年,虽然得非所求,她对谢伏也不可能毫无感情。

  花朝不恨谢伏,她恨自己的懦弱无能,还总是不合时宜的心软。

  可是最终她也没法在谢伏如此惶恐无助的时候,再给他添上一刀。

  她几乎自暴自弃地抓住了谢伏的手,在他掌心勾了勾,顺着谢伏的掌纹爬了一段,然后停下。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暗语,是他们从定情在一起开始,一直到后面许多年,在爱情彻底被消耗空之前,都保持的暗语。有分歧、有矛盾、勾一勾彼此的掌心,描绘对方的掌纹,便算是求饶,也是讨好。

  掌纹之上绘制着代表一个人一生起伏、生死、爱欲的一切纹路,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打算同生共死的。

  他们也曾像每一对海誓山盟的爱侣一样,以为可以摸着彼此的一切,走到最后。

  只可惜这样勾着彼此,他们最后也还是走岔了。

  不过花朝勾了勾谢伏的掌心,一直毫无反应,已经闭上眼在压抑恐惧的谢伏,突然动了。

  他五指并拢,抓住了花朝的手,颤抖的幅度变大,却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他张开嘴,想要喊一声“朝朝”,出口却只有气声。不过花朝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准备好的疗伤丹药,塞在了谢伏的口中。

  谢伏这一次没有闭紧嘴拒绝,顺从地咽下去了。

  花朝一连给他喂了好几颗,谢伏都吃了,面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好。和他共感的花朝身上也松快了不少。

  上品伤药进入内府,神魂上的伤无法彻底修复,但是内府和经脉的灵气充盈起来,让谢伏也脱离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他运转起了灵力,很快有了力气,眼中视物也逐渐清晰,嗡嗡作响的耳膜也沉寂了下来。

  他终于看到蹲在他床边的人真的是花朝的时候,谢伏抓着她的手拉到唇边,低头将唇埋在花朝的掌心,用唇顺着花朝的掌纹慢慢逡巡勾画。

  花朝想把手缩回来,谢伏却抓着不放,他嗓子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就低低软软,缱绻无边道:“朝朝……”

  他最是知道花朝怜爱弱小的性情,也惯会趁虚而入。

  他看向花朝,眼中那三分真情,因为一天之内被激了一把,现在花朝又来“雪中送炭”,已经变成了八分真。

  谢伏原本就生得一副兰香君子貌,此番受刑不伤皮肉只伤神魂,因此他并不似之前师无射那般背脊血肉模糊,只是显得苍白虚弱至极。

  这虚弱不减他绰约风姿,反添了几分孱弱奄奄惹人怜的气质,再加上他眼中这新鲜出炉的八分真情,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他便似那风中摇曳的烛火,暴雨狂风中的受伤白兔,能激起人所有的柔软呵护之情。

  谢伏拉着花朝凑近,两个人一个蹲在石床边上,一个侧躺,正好平视。气氛旖旎而缠绵,谢伏手掌勾住花朝的后颈,压着她低头的时候,花朝却差点笑出来。

  八分真情……

  谢伏的眼睛盛上八分真情,似朦胧空翠,湿漉漉水滟滟,真的好美,好惑人。

  可花朝从不知道,他的心,原来也这样容易动摇,甚至不需要一味地对他好,找个男人跟他争一争,再来个“雪中送炭”就行了。

  花朝想想上辈子恨不得把心挖给谢伏,却只得三分真情的自己,只想放声大笑。

  她不应该可怜谢伏,她应该可怜的是她自己!

  花朝顺着谢伏的动作低头,和他近得呼吸可闻,两个人几乎要贴上了,谢伏才开口,慢慢道:“朝朝,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说着,便要凑上来,花朝抬起了手,摸了下谢伏的唇,他因为嘴唇干裂,流出了一点血丝。

  花朝不怎么温柔地把那个干裂的口子揉大了,血珠涌出来,刺目一样的红,让谢伏看上去更加“秀色可餐”。

  花朝吻上去。

  没有感情、没有动容、也没有旖旎、纯粹的喝掉他唇上的血。

  接个吻对她来说算个屁。

  谢伏闭上眼,睫毛颤动,蝶翅一样迷人,花朝却双手在半空划下诡异符文,运起灵力,给谢伏后脑勺来了一下。

  得益于花朝从前虽然灵根很差,修行起来事倍功半,但她又不甘心,所以她死记硬背了许许多多的阵法、符篆、甚至是各族,乃至邪修鬼修的咒语。

  她给谢伏打到脑子里的这个符阵,名叫夺梦,是鬼修伎俩,和陈乾镇上害人的那个鬼修术法差不多。

  不过花朝只是用这种术法篡改一次谢伏的梦,不打紧。

  只是让他把她来的事情,认为是自己在做梦,并且让他混淆自己手掌受伤的事情。

  谢伏在符阵钻入灵台的瞬间睁眼,但是很快眼中便又没了聚焦,而后缓缓地,不甘不愿地闭上了眼。

  花朝捡起瓶子,捡起地上的小刀,干脆利落地在他的掌心划上了一刀,一刀把他掌心的纹路全都切断,然后用小瓶子接血。

  什么爱情?什么男人?

  她的心已经和她手里的刀一样冷了。

  花朝接了好几瓶血,因为在谢伏的嘴唇上吃了点,现在她背已经彻底不疼了。

  弄好一切,她重新穿上灵隐甲,踩着凤头舟离开了思过峰。

  花朝从思过峰的阵法缺口出去,落到了山崖的另一面,就收起了凤头舟和灵隐甲,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斗篷,循着石阶朝着飞流院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她身边就多了个黑影。

  花朝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琉璃色的眸子,花朝那有点感慨,有点惆怅的心情,顿时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散得干干净净。

  黑球!

  “你怎么在这里?是闻着我的味儿来的?”

  黑球是永远也不需要她胡思乱想的,是前世今生,花朝唯一触手就可及的温暖和慰藉。

  花朝蹲下把黑球抱起来,脸埋在黑球的身体里,使劲儿蹭了蹭。

  嘀嘀咕咕道:“这辈子要不然就我们两个过吧……”花朝还真想过,上辈子就想过,黑球的灵智是很高的,要是它能得了机缘化形,花朝会毫不犹豫就跟它私奔。

  四百多年的陪伴,是这个世界上最长情的表白,哪怕黑球化形长得不堪入目,花朝也能轻易接受。

  花朝回到飞流院的时候,黑球就像围肩一样,缠在她脖子上,花朝都被它缠出了汗。

  面上也露出笑意,只可惜黑球的尾巴没了,要不然它之前做这个姿势,尾巴能垂到花朝肚脐的位置,很好摸的。

  花朝现在只能摸它光秃秃的尾巴骨。

  不过到了飞流院门口,花朝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一个人影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在飞流院门口。

  他长发半束在脑后,墨色青丝肆意垂落肩头身前,一张脸苍白憔悴,连上挑的眉眼都好似耷拉了一样,夜风缠着他的白衣漫卷,生生透出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

  花朝一时间没能认出来,还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便认出来了,张了张嘴,一声“九哥”堵在喉间,还是咽下去了。

  她想起谢伏那惨相,想起自己昨晚上疼得像死狗,认出师无射的瞬间,就幻觉后背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师无射抬眼朝着花朝看过来,但是很快又不敢直视一样,垂下了眼睛。

  他垂手立在飞流院的阵法前面,一身白衣,乃是医阁内重病不能离开的病患才会统一穿着的样式,素白宽大,半点装饰也无。

  他平日总是发冠高束岳峙渊渟,一身墨蓝色的刑律殿弟子服,更是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肃冷严谨的壳子里面。

  此刻和平日的样子差了太多了,花朝站在不远处,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师无射不敢看她,怕泄露自己的情绪再吓着她;甚至不敢叫她一声,怕她会立刻走掉;更不敢上前,怕她将自己推开。

  他只能静静立在夜风之中,攥着双鱼同心佩,等她靠近自己。

  花朝却没有靠近,她有点害怕师无射。

  不,是很怕。

  她站在不远处等着师无射先开口,脑子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拒绝他了。

  诡异的寂静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很快花朝思想开始跑偏。

  师无射头发有这么长啊……发质可真好,让她想起黑球的尾巴。

  花朝下意识摸身前,然后才想起黑球这辈子没有尾巴,摸不着。

  不过见师无射一直没有反应,连看也没看她,花朝就转身开启符文密令,进了飞流院。

  花朝站在结界之中,有婢女迎上来,花朝低声吩咐:“给黑球加个鸡腿当夜餐,它最爱吃鸡。”

  婢女带着黑球走了,花朝还站在飞流院门口。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把手按在飞流院的结界上切换了一下阵法,现在外面完全看不到飞流院里面,但是里面却能看到外面。

  师无射还在那里站着没有走。

  花朝趴在结界上,观察着他的面色,发青,唇都没有什么颜色。

  花朝一个激灵后退一步,因为师无射慢慢抬起眼,隔着结界和她对上了视线。

  花朝是怕得后退,很快想起她调整了阵法,师无射看不到她。

  但是师无射的眼神却让花朝即便是隔着结界对上,也觉得心口发闷。

  太悲伤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师无射这样的人也会哭吗?

  师无射没哭,他吐血了!

  花朝脑子嗡地一声,顾不得什么,打开结界冲出去,正好接住师无射朝着地上软倒的身体。

  师无射身上血腥味特别重,整个人的重量都砸向花朝,差点将她也砸倒。

  花朝一碰到师无射,只感觉自己仿佛碰到了一个死人,冰得吓人。

  他伤得确实很重。

  就算是修士也架不住穿胸剑,修为再高,也怕菜刀,毕竟大家都是人。

  “你怎么不在医阁躺着养伤,跑这里做什么!”她托住师无射,想要避开他的伤口,却也不慎摸了一手了黏腻。

  低头一看,师无射身前开出一朵硕大的血花,浸透白衣,徐徐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我叫人送你去医阁,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花朝一手托着他,一手要去储物袋摸通信玉。

  花朝一动,师无射却不管不顾搂住了花朝,将她紧紧抱着,用尽全力,他的血浸透了花朝的前胸,腥热烫得花朝后脊汗毛又竖立起来。

  花朝不敢乱动了,师无射才出声道:“别怕我。”

  “别躲着我……”他声音哑得不像话,甚至带上了哀求,师无射将头埋在花朝脖颈,冰冷的嘴唇和鼻梁蹭着她,“别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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