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_装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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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第 56 章

  “等会儿去买菜”仿佛一个身娇体软的flag,一推就倒。

  童淮吃完饭困得不行,嚷嚷着拉着薛庭去补觉。

  这小孩儿睡觉很缠人,没有东西抱就要生气,把自己气醒,薛庭等他睡着,两次试图偷梁换柱,把枕头塞他怀里自己出去一趟,结果都宣告失败。

  小半个月未见,他也确实舍不得放开,思忖了下,干脆顺其自然,搂着童淮也阖上眼,放任了一回。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外面寒风呼啸,天幕又抖落下大片大片六棱形的雪花,在路灯与霓虹灯的烘托下飞舞旋落。

  屋内暖融融的,被子里留存着两人的体温,舒服得让人不想动弹。

  童淮伸着脖子看了眼窗外的雪,又懒哒哒地往薛庭怀里蹭,不想出门:“婷婷,晚上还是吃外卖吧?”

  他认真琢磨了下,薛庭的生日,让他自己来做饭好像不合适,但他也不会下厨,搞不好还会把厨房烧了。

  那还不如吃外卖呢。

  薛庭醒得比他早,前段时间那种仿佛沉在冷潭中的感觉已经褪下,神色也有些松懒,薅了把他后脑勺的头毛,嗯了一声。

  就着外卖吃了蛋糕,时间也不早了。

  童淮不想写作业,刚睡醒不久也睡不着,无聊地在地毯上打滚。薛庭好笑地把他提起来,翻出了游戏手柄:“打游戏吗?”

  童淮眼睛一亮,立刻坐好:“你会打游戏呀?”

  “不会,”薛庭关了一颗灯,营造气氛,淡淡道,“为了诱惑你留下来特地准备的。”

  童淮笑嘻嘻的:“你在这里就很诱人了。来来来,我教你打游戏,优等生。”

  事实证明优等生就是优等生,就算是没怎么玩过游戏,领悟力也比一般人强。

  童淮教薛庭玩了两个小时游戏,第一个小时他高高兴兴地暴打薛庭,第二个小时薛庭开始反攻。

  童淮缓缓道:“……我靠。”

  然后撂挑子不干了。

  薛庭难得放松,还挺有兴致,见他苦兮兮地瘫倒在地、满脸大写的拒绝,捏了把小孩儿的后颈,扬扬眉:“你是不是玩不起?”Μ.δdl℃ΗxWΖ.C

  童淮满地蜷着躲着他的手,理直气壮:“是!”

  嘴上这么说着,闹了一通,他还是又爬了起来,继续跟薛庭一起玩。

  今天是薛庭生日,他应该让自己男朋友多高兴高兴。

  玩到太晚,童淮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

  从梦境中坠醒时天光大亮,薛庭陪他赖床,在看新闻。

  童淮迷迷糊糊地揉揉眼,凑过去打了个呵欠,发了会儿呆:“几点了?”

  “快九点。”

  “等下出去买菜吧,”童淮眼睛一弯,“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话是这么说,童淮拖拖拉拉地起床,又磨磨唧唧地换衣服,出门时也快十点了。

  昨晚的大雪转为了细碎的小雪,天色阴沉沉的。

  小区里有超市,不过比较小,离小区不远有个大超市,也就多走几步路的事。

  童淮跟着薛庭在超市里转悠着买菜,想吃什么就往购物车里扔,原本只打算买一两天的菜,被他添出了三四天的量。

  从超市出来,他跟薛庭牵着手,一左一右各拎着个购物袋,想去买冰淇淋,又感觉会被薛庭说一顿,思考着该怎么撒娇得逞,无意识一抬眼,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超市门口的路边停着辆熟悉的车。

  车边站着的是童敬远,目光直直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神色难明。

  霎时童淮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如擂,一声叠着一声,脑后背后缓缓浸出层凉飕飕的冷汗。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放手。

  等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抓紧了薛庭。

  薛庭也紧紧抓着他。

  童敬远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望着这两个青葱的少年。

  薛庭上前一步挡住童淮,抿了抿唇角:“童叔叔。”

  童敬远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这对父子刻意不想搭理人时,神情近乎一模一样。他用一种很难明的目光,望向赶紧上前一步、生怕他对薛庭动手的儿子,哑然片刻,叫他的昵称:“崽崽。”

  童淮眼睫一颤:“我……”

  他很慌乱,却更用力地抓紧了薛庭,小声说:“我和薛庭……”

  薛庭握了握他的手,与面无表情的童敬远对视上,直截了当道:“抱歉,童叔叔,瞒了你很久。我和淮崽在一起了。”

  成年人比他们还要更加沉稳、更加会隐藏情绪。

  他们看不出童敬远在想什么。

  薛庭在身边,童淮也没那么心慌了,咬了咬牙:“爸爸,我喜欢薛庭。”

  童敬远沉默许久,不容拒绝地朝童淮伸出手:“先跟爸爸回家。”

  童淮心里冷冷一跳,惶惶地望着他,不肯放开薛庭的手,嗫嚅着叫:“爸……”

  儿子惶然慌乱的眼神像根针扎来,童敬远也很不好受。

  他不是个好爸爸,总是手忙脚乱,照顾不好童淮,因此也更为害怕儿子的泪眼。

  他将目光又落回了薛庭身上。

  他很欣赏这个少年,即使现在情绪上有波动,那份欣赏也没变。

  “……薛庭也一起来吧,”童敬远稍稍一顿,“我想和你们谈谈。”

  到家时天色更昏沉了,积压着一层灰蒙蒙的云,下一刻就会倾倒下来般。陈阿姨也回老家过年了,等童淮开学才回来,家里空荡荡的,有种说不上的冷清。

  推开房门的时候,童敬远想,童淮小时候回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吗?

  他让两人坐下,倒了热水,与沙发对面的两个半大孩子肃容对坐。

  “你们是认真的吗?”

  良晌,童敬远终于开了口,说的是“你们”,目光却对着薛庭。

  薛庭不避不让,与他对视:“是。”

  童淮也连忙点头,生怕慢一点童敬远就会以为他不认真。

  童敬远也是第一次当父亲,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

  他曾经以为童淮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牵着个某个女孩子的手走到他面前。

  心里滑过无数杂乱的念头,童敬远闭了闭眼:“崽崽,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童淮犹疑着看看他,又看看薛庭,拿不定主意。

  童敬远的态度很平和,薛庭的目光与他一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沉稳:“去吧。”

  童淮唔了声,跟着童敬远上楼,回到熟悉的房间里。

  失宠的史迪仔傻兮兮地倒立在床上,呆呆望着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父子俩。

  童敬远拍了拍床,示意童淮坐下来,像是给小时候的童淮讲睡前故事那般,态度很温和:“崽崽,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事?”

  哪怕童敬远勃然大怒,童淮也不会这么愧疚难受。

  他的惶恐大部分来源于愧疚,闻声眼眶一红,小声道:“我想等高考完再告诉你,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童敬远点点头,抚了抚儿子毛茸茸的脑袋。

  哪怕是童淮最淘气爱闯祸的时候,他都舍不得大声斥责,何况现在。他思考了很多,迟疑着低声问:“崽崽,是不是因为……因为爸爸总是不在你身边?”

  童淮一愣,赶紧摇头,认真地反驳:“不是,爸爸,我喜欢薛庭,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别人。”

  他想了想,在童敬远柔和的目光里,鼓起勇气:“或许没有遇到他的话,我可能会喜欢上某个女孩子,那份喜欢跟这份喜欢是一样的……我没有淘气,也不是猎奇。爸爸,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性别和我一样的人。”

  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性别和我一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童敬远反而松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感,像一根绷紧的弦,看他是简单粗暴地直接剪断,还是让这根弦徐徐放松。

  少年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青涩又直白,总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一个抬眸,就已昭然若揭。

  从听到那通电话起,他就按耐住了自己,无意识地翻阅了不少同性恋心理研究书和报告,咨询学心理学的朋友。

  他也认识一些这方面的朋友,知道这不是病,只是另一种选择。

  但当唯一的儿子有这样的选择,他一时还是难以接受。

  可是难以接受又如何?

  他要棒打鸳鸯,让心爱的儿子痛哭、甚至恨上他这个父亲吗?

  不接受的理由又是什么,仅仅是自作主张的认为该走所谓的正确道路吗?

  如果在超市门口,突然见到他的那一刻,意识到暴露时,童淮和薛庭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分开、撇清关系,或者他们有任何一点的动摇与退让,他或许还有理由阻止。

  童敬远忍不住回想起很多年前,小小的童淮用笑得弯弯的大眼睛仰望着他,眼底倒映出他的影子,稚嫩地叫出第一声爸爸,在他与妻子的护持下跨出人生里的第一步。

  他可以护着他平平安安长大,往前往后的生活都不会有忧虑。

  但他控制不了童淮的情感与精神。

  这是他的孩子,但不是他的所有物。

  童敬远又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童淮的头毛:“吓坏了吧?你睡个午觉,爸爸去跟薛庭谈谈。”

  童淮茫然地眨眨眼,乖乖躺到床上,抓着他的袖子,仰头看着他:“爸爸,薛庭很好很好,我才喜欢他的,你不要凶他。”

  童敬远无奈:“爸爸什么时候凶过人?”

  童淮其实完全没有睡意,嘀嘀咕咕地给童敬远说薛庭有多好,说他们相处的点滴,努力给薛庭刷印象分,还展示了下薛庭给他的那枚戒指。

  童敬远稍稍一怔,捻着那枚戒指沉吟了许久。

  如果说他原本还抱着几分怀疑,担心这傻小孩儿会被骗被欺负的话,看到这枚戒指,那丝怀疑也消得差不多了。

  薛庭真的是认真的。

  父子俩很久没有一起说话谈心过了,童敬远也不急着下去,偶尔应一声,轻轻拍着被子,哄小孩儿似的等童淮睡着。

  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童淮的眼皮渐渐泛起酸涩,沉沉地盖下来,意识陷入黑暗前,模模糊糊说了声:“对不起,爸爸。”

  童敬远冲他摇头,见他呼吸缓和地阖上眼,轻手轻脚离开,回到楼下。

  薛庭坐在沙发上没离开,听到动静,抬头问:“没哭吧?”

  童敬远神色复杂地盯着他,摇摇头:“没哭。我家小孩儿娇气得很,跟他待着会累吗?”

  “不会,”薛庭说,“和童淮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很开心。”

  是他曾经奢求不来的幸福与满足。

  童敬远哼笑着摇头:“你们年纪还小,刚在一起时,都会这么觉得,时间长了,总会厌倦。”

  薛庭微微扬了扬眉,没有反驳。

  性格、阅历与观念不同,就算反驳了,童敬远也不会相信。

  “我留学的时候,也被同学拉去参加过LGBT平权运动,”童敬远坐下来,看了眼这个快和自己一样高了的少年,“当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想过,我的孩子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薛庭问:“您的看法呢?”

  童敬远没有回答,反而问:“我相信你现在是很喜欢淮崽,但你的家人呢?”

  “爷爷已经知道了,至于我的父母……”薛庭的脊背挺得笔直,顿了顿,“他们的态度与我毫无关系,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如果您想,我现在就可以告知他们。”

  童敬远摩挲着手里的青釉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试图找出一丝撒谎痕迹,但都以失败告终。

  好半晌,他紧绷的肩线稍稍一松,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力气,朝后靠到沙发靠背上,捏了捏眉心:“不用了。”

  都还是孩子。

  他说:“我给你们五年。”

  薛庭正襟危坐,认真听着。

  “如果五年后你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在事发突然时握紧彼此的手,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你们。”童敬远沉声道,“但如果我的儿子受到伤害,我不会放过你。”

  在这件事上,他做不了其他,但他可以永远是童淮的避风港。

  况且谁能料到以后会如何?

  就算童淮选择跟女孩子在一起,也不见得能顺顺当当地走到未来。

  何不让童淮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个。

  薛庭肃容颔首。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消,两人围绕着童淮,沉心静气地聊了会儿,童敬远看看时间,有些疲倦地站起身:“小孩儿差不多要醒了,睁眼见不到人会慌,你去陪陪他吧。”

  童淮养成那样乐天通透又温柔的性格是有原因的。

  薛庭想着,上楼前忽然道:“童叔叔,你是个好父亲。”

  童敬远苦笑着摇摇头。

  他没有给足过童淮陪伴,也是童淮心大又心软,才会一次次包容他这样糟糕的爸爸。

  童淮被童敬远哄睡着,也没睡多久,模模糊糊睁开眼,眼帘里映入熟悉的面孔。

  他伸手过去,握住薛庭微凉的手指,沙哑着嗓子叫:“婷婷……你们说什么了?”

  薛庭抚了抚他睡得乱糟糟的头毛,嘴角悄然弯了弯:“你爸爸暂时把你交给我了。”

  童淮刚醒,还有点懵,好半晌才唔了声:“我想跟他说说话。”

  薛庭点头:“去吧。”

  童淮从床上跳下来,钻出房间,左右看了看,发现书房的门开着条缝,小心翼翼凑近,从门缝里看到了童敬远的背影。

  童敬远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看起来很寂寥。

  他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无声靠近。

  童敬远在翻看他小时候的相册。

  小时候的童淮眼睛很大很圆,笑起来仿佛一弯新月,短手短脚、玉雪团团的,柔软得像一团云絮,娇气得让人发愁该怎么把他养大,总得小心呵护着,免得他受伤。

  但他好像也没那么娇气,顺顺当当地长大成人了,像一颗温暖耀眼的小太阳。

  察觉到身后轻微的动静,童敬远没有放下相册,头也没回:“饿了没?等下带你们出去吃饭。”

  童淮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人有时比小孩儿倔强,不肯示弱还爱逞强。

  童淮揉了揉微红的眼眶,凑过去抱住老童的脖子,小声叫:“老爸。”

  “嗯。”

  “你是最好的爸爸。”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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