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事后_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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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事后

  端丽的城池从未有人胆敢进犯,但总有人抱着偏执和孤勇,冒着被万箭射杀的风险,一步步试探。

  紧绷的足弓终于在一阵砥厄卷揽下,使尽最后的力气。越朝歌眼尾泛红,沾|了些许晶莹泪光,细细地颤抖着,刚抹了烫伤膏的指尖已经不成样子。

  越萧伺候完,抬起脑袋,探身上来。

  借着纤细清亮的光影,他看清那张桃花垂泪的脸。低头吻去泪痕,他声音如幻海白沙,“说了会把你欺负哭。”

  越朝歌垂下腿,手脚都失了力气,力倦神疲,眼皮也有些重。闻言,她轻阖着眼,含糊道:“你别落到本宫手上。”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是一日既往的骄矜傲诞,像只毛茸茸的猫,被撸了脑袋还要抬起肉肉的梅花掌预备着打你。

  越萧失笑,他翻身,一把躺到越朝歌身侧,视线往腿上看了一下。转过头,猫儿已经酣然入睡。

  越萧又躺了片刻,起身,轻悄悄地开门,让侍女准备一盆热水和新的被褥——

  原本的那套,越朝歌睡的位置已经大湿了一片。

  侍女已经换班守夜,不算困倦,听闻越萧吩咐,立刻去打了盆水来。

  木栈那头的大雄宝殿人影重叠,磬声响起,清亮的嗓子唱出佛偈,声调婉转,悠扬不染尘俗。斋堂也亮着灯火,秋风带来浓浓的花生香,下锅炸炒的嚓嚓声拖着余音,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修长的脊背倚在门框上,越萧抱着手臂,看着坐落在山水之间的静谧寺庙。除了那尊大佛,满目都是杉板乔木堆砌而成的清朴建筑,线条简单,简约好看,不怪越朝歌喜欢这里。

  两名侍女前后送来热水和新地席,越萧接过,轻声进了厢房,在屏风后寻了处干净的位置,铺上新的地席。

  越朝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身上黑色的兜袍还没解开。原本在兜袍底下的衣裙,零零散散地,都不知遗落在这厢房的哪一处。而此刻被宽大长袍拥裹着的,又不知是何等绝妙的湖光山色。

  越朝歌毫无防备,竟然就此安心睡去了。

  她对他竟然这样放心,放心到困意来袭就此酣然睡去,即便

  ,片刻之前她还在他唇下难忍哼吟。她仿佛把这一切当成一场闹剧。闹剧散场,她在所谓“小弟弟”的领域里,倍感安然地放松身心,沉沉睡去。

  “小弟弟,呵。”

  越萧嘲讽一笑,敛下眼皮,眼眸像一片平静的海面,眼底暗流深涌,翻腾咆哮。一瞬间,破坏之意摧枯拉朽,悍然叫嚣。他想以最麤厉地方式告诉她,他觊觎她许久,他贪妄欲,学不会佛说的六根澄明,他私心龌龊悟不透禅机。

  也不想悟。

  他不信她不知道。

  她只是在装糊涂,她在不敢,在退缩,在小心翼翼地躲避。

  越萧彻底崩坏之前,理智还是捞了他一把。

  他很明白,今夜的试探合该到此为止。

  也只能到此为止。

  该给她喘息和逃避的机会,不能一下子逼得太紧。

  他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拉松她脖子上兜袍的系带,卸去她满头簪钗,抱起她,轻轻跪放到另一处干净的地席上。清水沥沥,沾湿帕巾,他小心翼翼清洗兰渚华池,濎濎渌流。

  起身,轻轻揭过薄被,为她盖上。

  香山有许多处山涧。

  时值深秋,清泉寒冽,恰恰能抚平越萧的燥郁。

  潜身入水的那一刹那,凛冽的寒意从毛孔钻汲进来,汗毛乍起,汹涌热意传向水底,越萧心绪稍宁。

  念恩绕着香山跑了两圈,满身热汗,恰思量着找处凉涧洗澡。

  谁能想到他和越萧因缘不散,山涧那么多处,他偏偏寻到越萧这处来。看见水下,那线条精悍利落的瓷白身段时,念恩还有些不可置信。

  “主……主子?”

  越萧抬眼,未置一辞。目光触及他手里的革带时,越萧才抬眼,看向他汗湿的额发。

  “下来一起。”越萧笔直的脊背靠上光滑褐挺的涧石,轻轻抬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水面。声音清沉,语气简短,不容反抗。

  念恩发怵,局促地修整了一番,朝越萧说的那处水面游去。

  天将亮,鸟叫声渐起,耳边都是涧水哗啦击落的声音,空气里雾湿湿的。一切都挺好,就是气氛有些尴尬。

  念恩正忖度着说些什么,越萧道:“越蒿有什么动作?”

  越萧尚在人世——

  距

  离放出这个消息,已经过去一天,越蒿遍搜骊京,派出两支禁卫分别前往皇陵和川蜀。越蒿应当知道,以禁卫的马力,若越萧照着他预测的路线出逃,禁卫应该很快就能追及。这个时间没有追到,三方应该都已密件进京,越蒿应该已经知道寻他不着的消息,没道理继续沉默,该有下一步动作才是。

  念恩蹙眉,有些担忧道:“岳贵妃殁,他似乎没什么心思放在朝事上。唔……倒有件事与长公主有些牵扯。”越萧冷厉抬眼。

  念恩被他盯得一颤,忙道:“贵妃新殁,那位守灵,四个国公爷趁机觐见,要他广选秀女,一来充实后宫,二来稳定人心,大意是国君还有心思举行选秀,就说明川蜀北疆之乱不足为惧,足可稳定民心。那位坐在灵前的台阶上,就问了一句,‘那封后岂不更合适’,有位国公问封谁为后,不会是郢陶长公主吧,那位没说话,神色瞧着是默认了。后来那几位国公说万万不可,四个人都吃了五十宫杖,眼瞧着也是吃不消了。”

  那日越蒿坐在灵前,表情阴骘,说完之后便起身拍了拍岳贵妃的棺材盖,转身从门口望出来,看向香山的方向,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是念恩亲眼所见的,他觉得那位对长公主的心思可能不仅仅是兄妹那么简单。

  念恩看向越萧,见他面色冷骇,便有些顾虑地问:“主子有何打算?”

  越萧眯起长眸,哼笑一声,“他也配?”

  他道:“我不用有打算。”

  “咔哒”——

  越萧原本扶着的水下涧石应声而裂,拳头大的一块石头,声音清脆得略显突兀。

  念恩:“……”

  “主子要不,还是说说,打算?”

  越萧抬眼,面无表情道:“此事不急,自有清算的时候。你去找梁信,告知他早日带着家人撤出骊京。”

  相比越蒿,梁信此人的威胁更甚。

  偏偏他在越朝歌心里地位不低。故而此人虽然讨厌,但不能死。

  念恩欲言又止。

  越萧抬眸:“有话就说。”

  念恩不动声色地往一块巨大的涧石后头绕,扶着石头探出半个脑袋,支支吾吾道:“那个——

  梁家早得了长公主的信,撤出骊京了。您入宫的当晚,梁公子就宿在郢……郢陶府,您不是还见着他送长公主出城了吗?”

  后面这几句话,他已经说得极轻极缓。

  越萧的脸色却渐渐沉寒。

  半晌,越萧勾唇,“好,好得很。”

  秋天了,橘子成熟了,酸意正浓。

  念恩摸了摸鼻子,道:“主子还、还听吗?”

  他悄悄摸出了寒涧,穿上衣裳,弯身提起长靴,望向还泡在寒水里面色冷沉的越萧:“那个,长公主安排梁家避往,避往旧都长安。主子若无事的话,属下先告辞了。”

  说罢,他便脚底抹了油,片刻飞出去极远。

  越萧气笑了。

  胸膛上下起伏。

  他的大姐姐,倒为梁信考虑得周到。

  煦日初升,草叶上晨露凝聚,压弯了叶脉,凝入沃土之中。红枫落叶遍布山野,狂野地冲击着视线。

  越萧找了处高枝,枕着小憩。

  越朝歌还在他厢房里,他现在回去,可能会把人吵醒。且他现在还不想看见她,怕自己忍不住谷欠望,掐摁着她狠厉惩罚。

  越萧咬牙。

  他垂头看了一眼,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仅是起心动念,它就开始张扬。

  越朝歌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午膳时分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酣沉香甜。纤细的后肘抵着舒软的地席起身,薄被从身上滑落,她肩上传来一阵凉意。

  越朝歌遽然一惊,掀起来往里一望,瞳孔霍然放大。

  昨晚的回忆渐渐回笼,清晰地重映。

  她想起茶盏湿了裙裳,想起那个禅铃,想起脊背抵在他坚韧的胸膛上,想起他湿润的吻,以及蔓延向芳草径的轻抿慢舐。她还能记得抵达云端焰火绽|放的盍热慰|感,甚至还记得她那声声短促叹息。

  越朝歌想把自己埋了。

  不过,幸亏她最后放了狠话,稍微扳回一城。

  四处环顾,不见悍利挺拔的身影。

  越朝歌唤来侍女,弄妆梳洗,对镜描眉。透过镜子,她看见了另一块地席上分明的水渍印记,猜出来由,满脸火烧起来。

  侍女帮她整完了妆,看着摆放得极整齐的,红宝石纳金丝凤凰齐飞的头面,道:“长公主是戴昨日的,还是奴婢

  另取套头面来?”

  越朝歌看向今日准备的裙裳,是身立领重莲绣面的长衫和玛瑙红的齐腰袄裙,搭上领口垂绦的红玛瑙咬金云肩。她又瞥了一眼凤凰齐飞的头面,颜色倒是搭配,便道:“戴昨日的吧。”

  话音刚落,眼尾瞥见一颗葡萄大的禅铃,就放在头面边上,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的黄色丝线拈成一股,不知为何,还带了根乳|白色的细丝。

  越朝歌心神一震,回想起那根细丝是何由来——

  她的兜衣是乳|白色的猫儿扑蝶。

  昨夜,这禅铃就系挂在她的兜衣系带上,她仿佛听见越萧的声音沉如深海,疯狂噬骨。

  他说:“响一声,做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胡瓜瓜”火箭炮x1,谢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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