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招摇_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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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招摇

  越萧原本没想着要当真对她做什么,“约法三章”在那儿,每一章每一条,明里暗里,都是她要自己掌控进度的意味。

  他无意在这种事情上对越朝歌施压,她既已经答应了坦荡试试,那便比原来跨越出一大步了。急于求成反而会坏事。

  想是这么想,可野性的本能并不听话。

  他过于草率,把越朝歌摁入胸膛。

  此刻感受着怀里软成一团的人儿,莫名有些燥。她身上的味道向来是好闻的清香,今日当是去赏桂了,衣袂发梢都沾了馥郁金桂,丝丝缕缕,窜入鼻息。

  越萧喉咙有些发干。

  他松开手,垂头看她怔然慌乱的神情,勾起唇,轻笑出声。趁越朝歌还没反应过来,在她唇上落了一吻。

  “脸也红了,在想什么?”

  越朝歌闻言抬起眼,许是气恼所致,美目眸光就像雨后初晴的湖面,潋滟好看。她看见越萧脸上的笑容,怔了怔,而后意识过来这人说的“也”字分明是在逗她,报复心起,轻笑出声。

  “本宫能想什么,”只见她踮起脚尖,眉眼笑意盈盈,媚色撩人,凑在他耳边道,“昨夜的月亮,似乎格外大些。”

  她话音清晰,轻重音很是分明,刻意强调的字眼,总能撺掇着人绷起全身脉筋。

  越萧听懂了她的话,修然的身子遽然紧绷起来。

  碧禾还在边上,即便越萧知道只有自己能听懂这句话,耳根也开始泛红。

  越朝歌饱满的红唇轻轻掠过他耳根,柔荑抚上他悍骜的脸,“还敢取笑本宫,那本宫的小弟弟,又是在脸红什么嗯?”

  越萧心脏搏动。

  越朝歌畅怀笑了,自以为此一役兵不血刃就占尽了上风,谁料身子一轻,越萧把她抱了起来,沉沉扔下一句:“碧禾,给你家主子准备新衣裳。”

  抬步便走。

  平整的墨色衣摆划破夜初的霜,厚底黑削沾带了一地馥郁黄花,走向滫濯堂。

  越朝歌在猝不及防的震惊中,终于领会过来越萧要做什么。她卧在有力的臂弯里,蹬长了腿拍打着他挣扎。忽而越萧长身一斜,整个人向前倾去,眼见着就

  要摔倒,越朝歌慌忙够起纤臂,攀住他的脖颈。

  想象中的摔倒并没有来临。

  越萧重新站稳,侧过脸蹭了蹭她光洁如玉的手臂,勾起唇角:“这可是大姐姐主动的。”

  越朝歌愣了一下,而后回过味来——

  越萧方才那个趔趄,根本就是装的!

  她瞳孔蓦然放大,手便又要松开。越萧压低脖颈,他的声音带着幻海白沙的轻软哑意,钻入她的耳蜗,张狂跳动。

  他说:“再有下次,就把大姐姐丢进池子里,和我一起的话,水花飞溅——一定很好看吧。”

  越萧的声音本是清沉的,当他带着笑意发出疑问时,给人的感觉就像,黑暗里的大手轻轻地抚过脸皮,能让人头皮发麻,带起一片战|栗。

  越朝歌大脑空白了一瞬,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滫濯堂的玉阶上。盈盈月光轻柔地笼着她。滫濯堂里水声作响,越萧已经在沐浴了,并未真的为难她。

  越朝歌抱着膝盖,仰头望天上的明月。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越萧明明攻欲十足,临了到头,在她身上却都轻轻揭过。什么树上开花,禅铃震响,唯一无礼的一次,还是在香山寺的禅房,所谓的“伺候”……

  越朝歌并非不识好歹,从来眉眼凛冽、生杀予夺都在一念之间的人,如此照拂她的意愿,或许,也算得上“温柔”二字。

  碧禾捧着衣服过来的时候,一张小脸飞红,想是也知道了越萧方才意欲何为。她看见越朝歌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而后跪到越朝歌膝前,放下手中的衣服道:“主子恕罪,是碧禾多嘴了。”

  越朝歌看了她一眼:“无妨,起吧。”

  并无怪罪之意。

  越萧没让越朝歌久等,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他便从滫濯堂出来,发尾还滴着水珠。额前的碎发翘起几缕,水珠汇成小股细流,沿着他精致完美的线条,顺颈而下,没入衣襟之中。

  越朝歌看得有些口渴,敛下美目,道:“走吧。”

  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碧禾显得有些多余,偏长公主还尤为喜欢和她搭话。碧禾不能敷衍,只能硬着头皮与越朝歌谈笑。若是目光化

  成实质的话,恐怕她早已被边上的玄衣公子杀了个来回,此刻该在奈何桥上排队领汤喝了。

  故而好容易到了招摇河边上,碧禾一马当先跳下马车,喊着要去看看午后定的画舫布置好了没有,便一溜烟跑了。

  小丫头一跑,越萧便得到了重视。

  越朝歌转过头来道:“走吧,本宫带你逛逛这招摇河。”

  说罢,便笼着袖子往前走。

  没走两步,发现越萧压根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那抹修长的身影仍顿在原地,长臂舒展,手心摊开,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越朝歌忽然有些心虚。

  她方才好像是掠过了越萧这个动作来着。

  看起来,似乎是要拉她手的意思……

  越朝歌抬起下巴,清了清嗓,缓步走回来,把柔软的手搭到宽大的手掌上。

  越萧这才深深看了她一眼,五指收拢,把柔荑牢牢裹在手心。

  越朝歌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压力,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道:“日后可以直接说。”

  越萧道:“我说了,就不是你主动了。”

  他顿了顿:“约法三章,你说你要主动的。”

  “……”

  这么记仇。

  越朝歌抿唇不语。

  半晌,道:“以后牵手你可以主动。”

  她本是一句平常的话,听在越萧耳里,仿佛天籁之音。

  他蔚然舒了一口气,昂起下巴,唇角轻勾,胸膛也挺起不少,颇有一股媳妇熬成婆的苦尽甘来感。

  越朝歌哭笑不得,“小弟弟,委屈久了?”

  越萧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家姐姐终于知道我委屈了。”

  两个人携手走在招摇河畔的光影里。

  周围人流如织,车水马龙,鼎沸人声把两个人的砰然心跳声淹没。

  “这就是你要教本宫的,爱你的方式吗?”越朝歌笑道,“受委屈。”

  越萧道:“不是。”

  走了一截,越朝歌松开他的手,小臂交叠倚在招摇河岸的阑干上,看尽来往绚丽游船,侧过脸问道:“那什么才算是你想教本宫的,爱你的方式?”

  越萧也靠上了阑干,双臂交叠。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臂下偷偷探出来,轻轻拉扯着越朝歌的,道:“比如今

  晚,能注意到我的委屈,这便是爱我的方式。此前,我一直在引起你的注意,香山州也好,香山寺也好,都只想让你知道有我这么个人,想进入你的心里,想占有你——”

  想当你心里的那个独一无二,还想掠夺。

  越萧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越家本就有些不为人知的传承,同为兄弟,他虽不如越蒿暴虐和诡激,可——

  他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嗜血的谷欠望。想在她身上用尽全力,看她眼尾绯红,泪光潋滟,想听她玩火烧身,哭着求|饶,想看她无力推拒,筋疲力尽……

  明明是骄阳烈焰把他救赎,他却想看见她的另一种样子。

  喉结滑动,越萧的声线停顿,带着不敢为她所知的龌龊割涩喉咙。双臂掩着的地方,他紧紧掐住领口,不敢把准备许久的东西拿出来坦荡相赠。

  越萧知道,许多勉力维持的表面,是撑不了多久的,他没有把握这么多次的冒犯,究竟泄露了他的龌浊没有。越朝歌或知道或不知道,或推拒或纵容,他拿不准她心里的想法。

  越萧刚想说些什么,被不远处的纷扰人生打断。对岸的一处奇兽摊上传出吵嚷之声,人群渐渐围拢过去,一时间,犬吠鸟叫,狐啼雀鸣,粗犷和尖利的声音此起彼伏。

  越萧眼角余光锐利,瞥见人群中的一抹寒光长刀,有些眼熟。他凝眸细看,认出那是“绝焰”。越朝歌也注意到那处,美眸直盯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主子!公子!”一声清丽高亢的声音从河道传来。

  是碧禾引来了游船,正站在船头对着她们招手。

  招摇河里,三层画舫很是招摇,彩灯环绕,流苏半剪,琵琶长琴涔涔作声,美婢丽姬翩翩起舞。画舫太大,停的这里恰是河颈,稍微耽搁了一会儿,后面小些的画舫便排起长长的队。

  越朝歌无法,只得携了越萧上船。

  此时的那兽摊上,面容清隽的男子身材有些瘦削,穿着不俗,通身文人风骨。

  那男子横着手臂,掩着身后一个娇娇女子,细看那女子面如桃花,眼含秋波,身段小巧玲珑,穿着一身梨花白的轻

  纱点桃裙,衬得腰身更加有致。

  穆西岚拄着长刀,及膝的黑靴裹着修长劲瘦的小腿,踩在一只铁笼子上。笼子里的红狐感受到极致压迫,缩在铁笼一角,呜呜嗷嗷叫着。

  穆西岚低下头,高马尾发丝随之倾洒,她声音带着点痞意,笑道:“燕淮燕姐夫,长安鼎盛的世家,燕门公子,我说,这只红狐本将军要定了,燕公子可是要为了身后的小美妾,同我争上一争?”

  桃花眼缓缓抬起,看向燕淮身后站着的点桃裙美妾。

  穆西岚盯着那美妾,嘴角笑意不减,缓缓站直身子。绝焰在空中打了个旋,横着落到肩上。她挑扁担一样担着长刀绝焰,黑靴落到地上,缓步向点桃裙的美妾走去。

  那美妾紧紧揪住燕淮腰间的衣裳,根本不敢与穆西岚对视。燕淮半蹲着身子,张开双臂把美妾掩在身后,想只护崽的老母鸡。

  “穆西岚!你姐姐的死与我燕家无关,休要在此恃兵猖狂!”

  穆西岚睇了过来。

  呵,燕淮还不算笨,知道“恃兵猖狂”于潘家而言,绝对算不上好事,用这个说法来压她,或许能够奏效。

  可他对上的是她穆西岚。

  穆西岚抬起头,脚步一顿,“恃兵猖狂?”

  她转了一圈,担在肩上的绝焰刀首尾画了个圆,“还请燕公子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周边,本将军可只有一个长随,又何来恃兵猖狂一说?”

  “嘶——”她眯起眼睛,“难不成,这一说是燕姐夫为了帮这小美妾争红狐,故意加到我潘军头上的罪名?”

  穆西岚在燕府前闹了几日,大半个长安都知道了她与燕家的关系,也知道她来长安是为了帮她姐姐讨回公道。眼下见燕淮对这小妾如此回护,围观的百姓便想着,事实真相或当真如穆西岚所说,燕府宠妾灭妻,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眼下穆西岚把话题拉扯到那小妾身上,便是让燕淮和那小妾众目睽睽之下挨刀子。若是再过火些,燕家的世家名声,恐要就此毁于一旦。

  穆西岚有些惋惜,道:“本将军自知燕家三代世家,书香门第,姐夫是大雅君子,

  守礼奉法,若非有人唆使,是万做不出败坏家风之事的。不若这样,姐夫若是君子端方下不去手,就把那小美妾交给我,我僭越些,自替死去的姐姐正正燕家家风,如何?”

  燕淮被他抢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话赖话都被穆西岚说了,一口一个为燕家着想,不过是想打着为他燕家好的名声,趁机笼络幕僚士子心罢了。她那日刚进长安,可是避开众人在他耳边放言,要他生不如死!

  “穆西岚,你少假惺惺!这狐狸,我燕淮不要了!”燕淮勉强维持住世家风度,拉着美妾就要走。

  美妾一边走一边眼泪婆娑,哭着道:“燕郎,奴想要那只火狐,那小东西可爱得紧,早先养的那只狸奴被大夫人捏死了,还不许奴养只更凶的吗?奴养不成它,那奴也不活了!”

  这美妾名叫绯儿,能得专宠,也是颇有心计的。

  绯儿心知若是燕家燕淮这棵大树倒了,她就要漂泊无依,任人看不起。眼下穆西岚步步紧逼,燕淮束手无策,为今之计,只有她能凭着柔弱扳回一成。此次以命相搏,若是博赢了,自得燕淮百般宠爱自此无忧,若是搏输了,不过也就是一死。

  绯儿胆识也算过人。想定之后,趁着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梨花白从光影里翩跹而过,硬生生扒开人群投了河。

  “绯儿!”燕淮怒目圆睁,撕心裂肺。

  可他仍没喊住美妾,随着“咚隆”一声,水花四溅。

  穆西岚眼底发沉,双唇紧抿,攀着长刀的手紧紧捏了起来。

  越萧与越朝歌并肩立在画舫船头,越萧刚打算把方才未说完的话说出口,把未赠的礼物赠出手。忽然一抹白影从眼前闪过,落入河道里。紧接着传来一阵大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碧禾就站在越朝歌身后,一听有人落水了,忙脱了鞋袜,道:“主子!有人落水了!”

  说着,还未等越朝歌说些什么,她便一个扑棱扎进水里。

  碧禾自小在水边长大,水性极佳,力气又大,也因着距离近动作快的缘故,几个大男人都没游得过她,不一会儿便把人救到画舫

  上。

  她自己淌着一身水攀回画舫上来的时候,尤不知自己闯了祸,直到那岸边上立出一抹扛刀的火红身影。

  穆西岚弓步踩着阑干,手肘倚在膝上,马尾发梢从肩上滑落下来,显得很是潇飒。她望着画舫,见那画舫不似寻常,没有挂出表明身份的木牌,便大声喊道:“革下何人?可知此女不能救,救了她,就要毁了燕家了!”

  越朝歌凝起长眉。

  燕家,是潘云虎大女儿的婆家?

  尚未窥见全貌,越朝歌不会庸妄置评,何况多年来,她已经养成了不轻易卷进纷争的习惯,因而只是敛声,带着些许探究,眸光张扬看向声音来源。

  越萧也定定注视着那抹光利长刀,轻轻蹙起眉头。

  竟在此处遇上了她。

  越萧的目光太过冷冽。

  穆西岚察觉那道熟悉的目光,遥望过来,借着斑驳光影看清了画舫船头立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她今日午后见过的,长身鹤立的凛冽玄衣;一个是身段玲珑,傲骨端绰的妖绝女子。

  竟然是他。

  越来越有意思了。

  穆西岚挑起唇角,借着这个机会,探探越萧的人品底细,岂不更好。

  她饶有探究地,目光从越朝歌身上逡巡而过——

  通常气度尊贵的女子都会在意声名,见人落水必救,见人被欺负必袒护,可这女子瞧着雍容贵雅,倒没有那些俗想,从方才到现在都只是笼手贴腹而立。太远了,看不清神色,却能从她举止身骨看出,她在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周遭,凝惕着事态的发展,并未急于妄下论断。

  越萧立在那女子身旁,长臂揽着她的纤纤细腰。两人迎风沐月而立,身段卓绝,孤标傲世,似是凡尘俗世都不入她们法眼。

  画舫上的美妾面色苍白,吐出几口水来。她眼尖得紧,甫一醒来,便翻过身要去拉扯越朝歌的裙角,“菩萨,救救奴,救救绯儿吧!”

  越萧凝眸,搂着越朝歌的腰退开一步,冷冷睨着地上楚楚可怜的人,道:“你也配碰她?”

  倒不是针对绯儿,只是在越萧心中,越朝歌高坐神坛之上,世人肮脏,哪里配

  碰她分毫?

  那绯儿见越萧气度不凡,又如此袒护越朝歌,便知道越朝歌大有来头,更是使尽力气爬了过来,苦苦哀求。

  绯儿心想,若是这两位能拿捏住猖狂的穆西岚,便是锦上添花的大好结局,果真如此的话,燕淮把她扶正都有可能。

  就在此时,穆西岚低笑的声音传来,语调慵懒痞气:“这长安城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敢和本将军作对的人物?”

  笑意未绝。

  冷白月光中倏然闪过一抹犀利寒光。

  绝焰铮然出鞘,劈裂粼粼波光,直袭越朝歌面门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胡瓜瓜”投雷x1,谢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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