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生死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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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刘志冬是生平第一次坐公共汽车,自打从集安长途汽车站出来上了公共汽车,刘志冬的双眼就一刻都没有停过,贪婪的注视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集安街道。

  集安是省里一个不大的市,很少有十层以上的高楼大厦,街道也并不宽阔,两侧沿街叫卖的小贩,使得本来就不宽的街道更加狭窄,这样一来倒显得街道上人来人往,虽无大都市的繁华喧嚣,却也有山区小城独到的热闹,所有这一切,对于一个在小县城长大初次离家在外的十六岁少年,都有着让人着迷的吸引力。

  今年刚满十六岁的刘志冬从小在距离集安300多公里的清河县长大,中考考到了集安一中,集安一中是省重点高中,高考升学率历年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对于一个经济不发达、教育水平也不高的省而言,这样的升学率足以傲视全省。只要跨进集安一中,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这一点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都深信不疑。

  刚拿到集安一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刘志冬着实激动了一阵子,虽然在刚迈出中考考场的那一刻他就相信凭自己的实力还有考场上的发挥,考入集安一中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集安一中的烫金校名一同印在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上,他还是激动了。这种激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刘志冬一直到上长途汽车之前都丝毫感觉不到初次离家的惆怅。

  父亲母亲坚持要送刘志冬到集安,刘志冬没有同意,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父母身体不好,刘志冬不想让他们受这个罪,再说来回的长途车票、父母到集安之后的食宿对于本就拮据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父母筹集学费已经不易,不能再多花钱了。而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小小念头,自己已经长大,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如果被那么多同龄人看见自己这么大了还要让父母亲送来上学,那该多不好意思。因此,刘志冬坚决要独自上路,父母生性随和,拗不过他,只好依了。

  精心照顾了十六年的儿子突然要远走他乡,父母终究不能放心,临行前一天晚上,母亲将他的行李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句句叮嘱他冬天的衣服放在什么地方、夏天的衣服放在什么地方、在汽车上要小心、和同学相处要和睦等等,刘志冬依稀记得当时自己颇为不耐烦,嫌母亲唠叨琐碎,此刻回忆起来心中不禁忐忑,不知道当时的烦躁有没有写在脸上,如果被母亲看出来,那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他清楚地记得上车的那一刻他没敢看母亲的眼睛,当母亲用微微哽咽的声音说出“常给妈妈写信”的时候,一股暖流不住地从他的心中涌出,一直涌到眼眶。车开的时候,他看见母亲背过身去,依稀可见肩头在轻轻抽动着,父亲微笑着向自己招手,眼中闪着亮亮的光,当时刘志冬的眼泪夺眶而出,那心情,今生难忘。

  “咳,那个小孩,到站了。”恍惚中刘志冬觉得被人推了一把,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一中到了,你下不下车?”刘志冬慌忙提起自己的行李,向售票员道了谢,冲下了汽车。

  行李并不多,有一个被褥卷,还有一个大皮箱,但是两样东西都不轻。刘志冬将被褥卷扛在左肩上,右手拎着皮箱,走了不足五十米便觉得吃力,只好放下行李休息。当初上长途汽车是父母和自己一起把行李放到车上的,下了长途汽车又有长途车司机热心帮忙,把行李运上了公共汽车,现在要自己一个人扛这么多东西,实在是非常困难。“看来只能休息一会再搬了,只是不知道还得走多远。”刘志冬一边想,一边四下看着。

  公共汽车站站牌向东不远有一个路口,不时有身着校服的学生进进出出,看来从路口进去便是集安一中了。刘志冬深吸了一口气,将被褥卷扛到左肩上,伸手去提放在地上的皮箱,皮箱却像生了根一样,怎么提都提不动,刘志冬苦笑一下,看来是确实累了。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刘志冬会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约摸十八九岁年纪,留着短发,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刘志冬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男生子已经抢上一步,从刘志冬手里接过了皮箱,说道:“是新来报到的学生吗?”刘志冬忙点了点头。男生拎起皮箱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许正阳,高三六班的。”刘志冬连忙伸手和许正阳相握,也是微笑着说道:“刘志冬,清河县来的,刚到,还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许正阳哈哈一笑,说道:“别管是哪个班的,都是师弟,今后有事只管说话。”说罢大踏步向学校路口走去,偌大的皮箱拎在手里竟似空空无物,全不费力。刘志冬心中一阵感激,忙迈步跟上,与许正阳并排走着。

  二人片刻间便到了路口,路口向北是一条宽广的马路,马路尽头宽敞的大门气势恢宏,隐隐可见门柱上集安一中四个烫金大字。作为一所省重点高中,仅凭着这四个字便足以让新生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许正阳生性健谈,一路指点着向刘志冬介绍,哪里是体育场,哪里是教学楼,哪里是食堂,哪里是小卖部,哪里是办公楼,事无巨细介绍的清清楚楚,刘志冬看着校园高内大的教学楼之间夹杂着低矮的平房,林立的白杨树畔散落着红绿相间的花坛,一时间目不暇接,心动神驰,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宿舍,许正阳又帮刘志冬询问了宿舍分配情况,将行李安顿好方才离去。

  新生报到手续历来繁杂,学费杂费书费分头交完,已过去将近一个小时,到教务处办理手续后得知被分到高一七班,刘志冬便一路打听着找到高一七班教室,刚一进门,便见一名瘦瘦高高的男生迎面走来,手中拎了一个大大的水桶,看到刘志冬便满脸是笑,说道:“来帮手了,哥几个正在打扫卫生,你跟我一起去打水吧。”刘志冬向屋内一看,只见几个学生擦桌拖地,干得热火朝天,便将新领的书本放到一张空桌上,与那名瘦高男子结伴而行。

  二人边走边相互介绍,那瘦高男生名叫张杰,便是集安本地人,得知刘志冬只身一人从三百多公里之外的清河县来到集安上学,不由连声赞叹,叹气道:“还是你们这些县城的孩子独立,这么远的路都自己过来。我倒好,家就在集安,我说自己带着行李来吧,父母非要送我过来,好像我连这点事情都干不好,我都已经十六岁了,还当我是小孩子。”

  刘志冬在家的时候听不少亲戚说起,集安本市的学生和县城的学生在集安一中就是两个不同的阶层,本市学生考集安一中录取分数线比县城要低三十分,再加上集安市大小部门的领导都会想方设法把孩子安插到一中读书,本市学生便难免良莠不齐,学习成绩大多不如县城的学生。集安一中每个招收八个班,按照惯例,前四个班师资力量配备远高于后四个班,知道内情的人总是把前四个班称为重点班,略有门路的家长不遗余力将孩子安排到重点班就读,重点班一时成了本市学生的聚集地,且其中不乏高干子弟。而县城来的学生则多集中在五到八班。刚进校门就分了层次,再加上一些本市的学生认为县城的学生土气,心中总是存了轻视,使得二者之间如有鸿沟,关系总是不睦。刘志冬的亲戚还反复叮嘱称市里的学生心计甚多,不比县城的学生老实巴交,打交道定要多加小心。但和张杰交谈间,刘志冬未察觉丝毫隔阂,“看来情况不像人说的那样不堪。”刘志冬想着。

  张杰为人开朗,刘志冬亦不是拘谨之人,说话间便谈笑风生起来,言谈中得知二人同在一个宿舍,顿觉更加亲近。

  沿路走了不远便到了一处平房,平房房门紧锁,一侧墙上伸出一个水龙头,下面有一个水泥砌的水池。十几个学生排成一列站在水龙头前拎着水盆水桶等着打水,那水龙头却只是不紧不慢的流着,完全无视队伍的长短。刘志冬见张杰拿了水桶站在队尾,不禁问道:“这里不会就是水房吧?”

  张杰道:“没错,那个锁着的平房就是水房,水房里的水龙头是供热水的,只有在午饭、晚饭时候才开。供凉水的只有外面这个水龙头,所以得排队打。集安市缺水,咱们这儿地势又高,供水不易,打一次水得排很长时间队。”

  刘志冬点了点头,暗想集安一中教学质量早已名声在外,想不到校园的硬件设施如此落后,方才看过宿舍楼和教学楼,似乎都是老旧楼房,其中更有一些年级在低矮的平房就读,条件简直和清河县的学校相差无几。如此艰苦的环境,能有那么高的升学率,实在不易。

  水流依然很细,好在二人边等边聊,时间过得也快,眼看就要轮到张杰打水了。

  一阵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传来,那笑声之中少了欢愉之意,更像故意在夸张的吵闹。刘志冬循声望去,只见三名男生走来,中间一人个头不高,长长的头发染成扎眼的黄色,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路一摇三晃,恨不能横着前行,旁边两人各拎了一个水桶,看来也是来打水的。

  三人转眼间到了水房门口,却不排队,径直走到水龙头边,也不顾有人正在打水,竟然直接将水桶挂到水龙头上,若无其事的接起水来。那名正在打水的学生见三人插队,顿时不快,说道:“你们干什么?”

  那名黄头发的男生斜着眼盯着说话的学生,哼了一声,说道:“干什么?打水。有意见吗?”那名学生被那黄毛一瞪,心下顿时虚了。将头垂了下去,不敢再说什么。

  刘志冬看得心中有气,朗声道:“打水到后边排队……”话音未落,就感觉张杰从背后拉了自己一把,料想是不想自己多说话,便将余下的几句生生咽到肚子里。

  那黄毛将头转向刘志冬,盯着刘志冬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小子,很狂啊,知道我是谁吗?”

  刘志冬被张杰拽了一把,知道是张杰暗中提醒,其中必有原由,但他自幼脾气倔犟,遇到不平之事总不能坐视不理,又见那黄毛态度蛮横,心中更是有气。便道:“不管你是谁,总得……”“讲理”二字还未说出,刘志冬便觉得眼前一花,鼻子一阵酸痛,脖子不由自主向后一仰,一股咸咸的液体顿时从鼻子里涌进嗓子。紧接着又听到“当”的一声响,一个铁桶砸在自己右耳上方,顿觉天旋地转,跌倒在地。他下意识地一手护住头,一手捂住还在酸痛的鼻子,感觉一股股鲜血正从鼻子里流出,伤痛让他觉得头脑麻木,身边的声音似乎从远方飘来,显得飘飘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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