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_生死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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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醒醒,醒醒,”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有些缥缈,却又那么清晰,太累了,真想就这么睡着不再醒来,为什么这么累呢?是身子累了吗?还是心累呢?这个声音太烦人了,那么不合时宜,非要打断自己来之不易的好梦,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睡一个安安稳稳的觉了,现在又要醒来了。

  脑海深处,似乎有嘹亮的军号在响着,起床号,集结号,冲锋号,耳朵边,似乎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国产直升机单调而又巨大的轰鸣声,身子似乎在随着飞机在气流中颠簸着,那遥远而又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这次是一个简单的培训任务,培训地方的武警特战队精锐,就像是游戏一样。”

  培训?脑海中疑问着,培训怎么会让我去?我是专门用来战斗的。

  那个声音仿佛听到了他的疑问,飘飘渺渺的回答着:“几场恶战打下来,你已经几年没有休息了,这次权当是休整,来之不易的。”

  原来是这样,是领导在照顾自己,领导?领导是谁?我又是谁?

  耳朵里那个声音依然喋喋不休的说着:“培训任务,也不需要带装备,城市作战服两套,从里到外全新的,贺大队真是照顾你,这任务,盼都盼不来。”

  贺大队?这个名字熟悉的很,几乎已经成为自己脑海的一部分,贺东海,刀锋部队的大队长,刀锋部队,这个名字自己也熟悉的很,刀锋部队S组,那是自己的家,是自己长大的地方。脑海中开始回响贺东海清晰的声音,“许正阳你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刀锋部队S组的一名战士,知道这个名称意味着什么吗?刀锋部队,是世界军人的巅峰,S组,是刀锋中最为锐利的部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你的生命,不再属于你自己,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

  S组,那是自己生命中留下的最为深刻的烙印,S,Silence,沉默,在生死关头保持沉默,一旦不再沉默,将决定生死,而作为第一突击手,他执行的任务几乎都是潜伏,一个组织又一个组织,潜伏之后就是剿灭,到底有多少恐怖组织、妄图颠覆政府的组织被他们联手剿灭,他已经记不清了,曾几何时,S组老鹰,在**上的标价是五千万,要死的不要活的,因为生擒他许正阳,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是仅仅是刀锋S组那么简单吗?模模糊糊的,似乎又听到贺东海的声音:“许正阳你知道吗,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恐怖分子,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

  看不见摸不着,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吗?自己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没有人会意识到自己是他们的敌人,对于他们来说,自己不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吗?

  “是那些官僚,那些为了升官发财无视战士生命和尊严的官僚,这些人带来的损害是毁灭性的,这些人将使我们的党失去民心,失民心者失天下,这个道理你懂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官僚腐败,谁都恨。

  “如果能消灭这些官僚,你愿意干吗?”脑海中的声音忽然清晰的如同在耳边,说话的人面孔也忽然间清楚的浮现在眼前,贺东海眼中闪动着热切的光芒,那是一种对党和国家无限忠诚的人才会拥有的光彩,面对这样的光彩,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没错,他愿意。

  头脑依然有些昏昏沉沉,但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些,而有一部分却更加模糊了,那一部分仿佛一直隐藏在什么东西后面,总是看不清楚,是什么呢?现在仿佛正在一点点从那一团迷雾中走出来。

  一阵更加剧烈的颠簸,是直升机落地的感觉,身子仿佛在云里雾里一般,飘飘忽忽的移动着,耳边的发动机轰鸣逐渐的消失了,是到目的地了吧,一个简单的训练任务,看来会很轻松。眼皮怎么这么重,已经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了,怎么还像是醒不来一样。

  “醒醒,许正阳,醒来。”耳边的声音似乎不再虚无,眼睛终于睁开了,一个宽大的会议室,围坐着谈笑风生的人,都穿着军装,都一样的骠悍,正中央那个面目是如此熟悉,一身黑色的城市作战服,年轻的面孔神采飞扬,不时和左右的人小声交谈着。是谁,怎么这么熟悉,要看看他的名字,城市作战服的衣服上有姓名牌,看看,离得不算远,看清了,是三个字,许正阳。

  怎么回事儿,许正阳不是自己吗?怎么坐到对面了?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儿力气,怎么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忽然奋力喊着:“这是在哪儿?怎么回事儿?”没有人回答,筵席依旧热闹的进行着,而他仿佛是一个游离于躯体之外的灵魂,没有人能够看到,也没有人能够听到。

  筵席上首的一名上校军官站起了身子,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如同是一个要肃静的命令,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上校,是这个屋子里最高的军衔。军官笑了笑,说道:“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位就是来自刀锋部队S组的战士,许正阳,**上人人闻名色变的老鹰。”正中央的男子似乎听多了这样的介绍,只是淡淡一笑,起身敬礼。

  寒暄之后,酒筵开始,屋子里又有了先前的嘈杂,军人特有的劝酒声此起彼伏,一条条壮汉大声说笑着,豪迈的肆无忌惮。

  这一切,是真的吗?许正阳看着眼前这清晰而又荒诞的场景,看着另一个自己在面前清楚地演出着似曾相识的过去,如同在梦里一般。所有的一切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没错,这就是那天发生的一幕幕,这一幕幕自己已经回忆起来了,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还是模模糊糊,那个刚刚讲话的军官,好像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想不起来,不是完全想不起来,而是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依稀就在眼前,但是就是看不清楚。

  在纷繁的嘈杂中,坐在中央的“许正阳”和主持筵席的上校军官之间的交谈却如同发生在面前一样,一字一句的谈话清晰的传到许正阳的耳朵里。

  “小许,有个老友带几句话给你,咱们借一步说话。”上校的笑容诚挚而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许正阳”起身,随着上校离席,走到门口,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触手可及。

  “老贺说你干的不错,”上校脸上笑容可掬,“陈荣英那件事情,你帮了大忙。”

  陈荣英,熟悉的名字,在哪儿听过呢?松花江畔,那场枪战,仅仅是枪战那么简单吗?好像还有什么内容吧?耳边依稀传来贺东海的声音:“陈荣英这个人很重要,对于咱们的组织来说,他就是我们的大后勤,组织的活动经费大部分由他筹措,现在他被抓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那怎么办,自己已经执行了护送任务,瓦解了一次武装劫持,现在的已经在陈荣英S组的严防死守之下,总不能让自己从战友手中抢人吧?

  “太突然了,要不是我外出学习,一定不会安排S组出手的。”何东海的语气很懊恼,确实,一次简单的护送任务,又是总参特种作战局下达的指令,没有必要惊动在国防大学脱产学习的大队长何东海。可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你只需要在护送陈荣英的途中设法接近他,向他索要一个银行帐户和密码,那是我们存在瑞士银行的资金。”

  这个任务简单。

  当时自己就是和贺东海在加密通话频道中完成了这样的对话,现在这一句句话,清晰的在耳边回响着。简单的任务,真的那么简单吗?

  接触陈荣英的机会不少,但是单独接触的机会却不多,没有关系,许正阳一点儿都不担心,多少次潜伏任务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耐心,他可以等待,不动手则以,一出手必成。陈荣英的看护严格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一路上不许接触任何S组之外的人,只有一次,刀锋部队的心理专家肖长远根据指示和陈荣英秘密见面,那是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根据命令,肖长远讯问陈荣英的时候,任何人不得在场,包括负责押运的S组战士。自那次讯问之后,看护工作的力度明显减轻了,许正阳很快就明白了变化的原因,当他轻而易举单独接触到陈荣英的时候发现,陈荣英的记忆,被完全封存,他已经失忆了。

  贺东海交待的任务,不可避免的失败了,失忆的陈荣英显然无法回忆起任何关于帐号的事情,而在押运任务之后,许正阳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陈荣英。

  视线在许正阳的面前再次清晰,眼前的一切似乎定格,屋子里不再喧嚣,原本摆满酒菜的会议桌此刻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围坐的人已经不知踪影,只剩下一张熟悉的面孔,这张面孔上写着焦急和期待。

  许正阳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看着面前的男子,说道:“贺大队,我想起来了。”

  “是吗?”贺东海笑了,“那太好了,我们组织最优秀的战士要回家了。”

  “可是恐怕我没办法让你满意。”许正阳扬起头似乎在看着屋顶,目光却若有若无的在屋子四处游弋着,明哨、暗哨、狙击手,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自己身后,看着连接在自己身上的一排排仪器,是肖长远。

  “为什么?”贺东海仿佛知道许正阳要说什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那个帐号,我没问到。”许正阳的语气冷静的像冰,在他刚刚恢复的记忆中,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回答贺东海。

  “我知道。”贺东海叹了一口气,“我问过你的。”

  “但是你并不相信。”许正阳的脸上没有表情,而他清楚地记得,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贺东海不相信的时候,他几乎愤怒的要像火山一样爆发。

  “我说过,不是我不信,”贺东海有些无奈,“是组织不信。”

  “于是就要除掉所有接触过陈荣英的人?”许正阳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肖长远、马骁、牛强,这都是我的兄弟,当然,还有我。”

  “那个帐号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用它可以打开有着我们组织所有成员资料的保险柜,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你为什么又要叫醒我,我最信任的兄长和上级派人杀我,这些我本来已经忘记了。”

  “你可以恨我,”贺东海苦笑着,“我对不起S组的每一个兄弟,我不配做你们的兄长。”

  许正阳沉默了,自从S组的兄弟开始一个个失手牺牲开始,他就已经隐隐约约开始怀疑贺东海,可是在内心里,他不愿意相信,他的领路人会成为他的敌人,直到此刻他也不愿意相信。

  “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贺东海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那个帐号到底是什么。”

  许正阳呆呆的看着贺东海,忽然开始大笑,笑得几乎流出了眼泪,“你知道上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的,就是在这里,你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贺东海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事情发生后第二天,他是第一个到现场的。

  “我差一点儿杀了你派来的所有人,从那一刻开始,我意识到,你根本不信任我,为了你们的利益,你可以消灭一切。”

  “为了组织的利益,我是可以牺牲一切。”贺东海微笑着,“所以你不要逼我。”

  “你认定了我知道那个帐号?”许正阳冷冷说道。

  “我认定。”

  “那好,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我当年没有告诉你的东西,现在我会告诉你呢?”

  “因为你当年没有恋人,”贺东海笑着,缓缓说道,“现在你有了。”

  “你在威胁我。”许正阳的眸子闪过一丝阴冷,看着贺东海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一丝丝友善。

  “作为一个S组的战士,你已经忘记了我教给你的第一戒,”贺东海脸上依然闪烁着笑容,“绝对不要留下可以被人要挟的把柄。”

  许正阳叹了一口气,说道:“方舒与此事无关,只要确认她安全,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方舒的嗓子已经哑了,自从被关到屋子里之后她就在不停的叫着,可是没有人理她,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墙上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屋顶有一个老旧的灯泡投射着昏暗的灯光,被关了多久了,根本判断不出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打开房门送来一份盒饭,而进来的人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现在,方舒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子里寂静的几乎能让人发疯,楼道了偶尔出来一阵脚步声,之后总是归于沉寂,这个世界仿佛是独立存在于这个天地之外的。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方舒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屋顶,脑子飞快地转着。她明白,自己再次成为了人质,那些坏人要挟许正阳的人质,他们对付不了许正阳,只有控制住自己来要挟他,就像上次一样,上次就是因为自己,许正阳差点儿送了命,这样的事情,不能发生第二次了。可是究竟该怎么出去呢?

  这个屋子她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不下数十遍,每一个角落都被她仔细研究过,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床是那种结实的要命的木头床,全木制,连接处用的都是榫子,连铁钉都没有。盛饭的餐盒是一次性的塑料餐盒,吃饭用的是一次性的木头筷子,她不是许正阳,这些东西在她的手里没有一点点攻击性。“如果我有周小唐的本事,还可以和那些混蛋们拼一下。”方舒恼恨的想着,不由有些气愤,气愤自己竟然如此的无用。

  门再次打开了,又到吃饭的时候了吗,方舒有些疑惑,隐隐约约感觉上次吃饭好像是刚才的事情。

  “起来跟我们走。”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方舒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这么久了,这是自己听到的第一句话。门口一个高大的男子挡住了从门外投进来的光线,逆光看去,那个高大男子身后还有一个人影。方舒不由一阵紧张,下意识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必须要离开这个牢房,只有出去了才有逃跑的机会,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房间里,她没有任何机会。

  “把这个戴上。”男人随手扔过来一个黑色的头套,方舒木然的接过来,套在头上,头套并不脏,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儿,还好,不算太难受。

  眼前失去了光明,方舒感觉到右臂被人抓住,整个人被拉着往前走,脚下深一脚浅一脚,虽然没有坑洼也没有障碍,却总是觉得好像磕磕绊绊,随时要摔倒一样,走了一会儿,旁边的人手上使劲,把方舒拉住,说道:“上车。”方舒伸出双手摸索着,面前就是一个车门,她扶住了车座,艰难的爬了上去,感觉车子的高度,应该是一辆越野车,她上车的位置,是后座。随着车身一沉,一个人跟着上来,坐在了方舒的右侧,车子发动机发出轻柔的点火声,平稳的开了出去。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不知道在哪儿,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天地间仿佛没有了光,耳边只有发动机的声音,方舒的心中一阵慌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是绝对没有逃跑的机会的。

  杜重阳坐着从百川集团查扣的黑色大切诺基轿车,感觉着从高大的车身向外望去那宽阔的视野,感觉无比的惬意,和百川集团的战斗,终于以市公安局全面胜利而收场了。康局一大早就将搜查百川集团的结果向欧省长作了汇报,结果没有悬念,省长指示全力缉拿靳百川。汇报现在还没有结束,当康局长电话传达缉拿靳百川的指示时,杜重阳终于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同去的陈云利用开会间隙打来电话,绘声绘色描述了政法委书记钟睿震惊莫名的表情,这位权倾一时的钟书记反复向省长扼腕叹息,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杜重阳脸上不由泛起一丝冷笑,这个钟睿,恐怕已经开始打算着转移财产了吧,谁知道靳百川喂了他多少银子,现在靳百川倒了,这挂落要吃多少,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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