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燎原(三)_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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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燎原(三)

  看见那抹赤红血伞,越蒿头皮一麻,转而,脸上露出了一股阴森的笑意。

  原本在廊下厮杀的禁卫所剩无几,嗅到危险气息,边打边退回越蒿身边团团护住。顿时之间局扭转,看起来越蒿的处境似乎急转直下。

  跛叔最先反应过来,软了膝盖跪下,涕泗横流先喊了一声:“主子!”

  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受了几处小伤,好在未伤及性命。

  越朝歌听见声音,先是愣住,而后看向跛叔,手蓦然松开了。她冲出廊下,仰头看那抹迎风而立的悍拔身影,玄衣赤伞,气度骇然,就是越萧!

  越朝歌心里情绪交杂起落,喧嚣晦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撞入鼻息,眼眶有些酸涩。

  越蒿冷笑道:“你的皇后?”

  他摇了摇头。

  “三弟还不知道吧,向来,你的东西,可都毁在了朕手里。你的母亲,你的父亲,还有你的胞兄,现在,或许该轮到,你的皇后了?”

  他缓步勾勾手。

  禁卫团团围住越朝歌。

  越朝歌身边的黑袍暗卫一个个警惕起来,扬刀待战。雪狼王也躬起脊背,目露凶光。

  刀剑声响,越朝歌是静谧的圆心,她周身,黑衣和甲胄酣战,血溅三尺,不断有人倒下。

  屋檐之上,玄衣赤伞不动分毫。

  只是他执伞的手,骨节已然泛白。

  越蒿分出一部分禁卫控制了越朝歌,负手而立,放声说道:“三弟不会以为朕全无准备吧?”

  勾唇,扬手,轻击手心。

  门廊处脚步声动,一行甲胄禁卫拉弓压箭,群蚁排衙般涌灌进来,蹲身举弓,排了严严实实两列。原本寂静的殿宇屋脊处也冒出了无数银白红缨的禁卫甲盔,取箭张弓。至此,越蒿的十面埋伏尽数出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黑压压的羽箭齐齐对准了屋檐之上的一列煞戾黑衣。

  这样的羽箭,越朝歌再熟悉不过。

  方才的梦里,越萧身上满是这种黑到极致的鸦羽。

  想到那个场景,越朝歌一颗心骤然提起,血肉模糊的手蜷了蜷,试图缓和

  手心窝里极致的剜痛感。

  她摇摇头。

  “不要。”

  “放!”

  “不要!!”

  好看的眼睛蓦然圆睁,漆黑的瞳孔带着水光,折射出密密麻麻的羽箭穿空而过的场景。

  越蒿丝毫没有给越萧喘息的机会,几乎箭卫部署完成就下令放箭。

  孟行义的心也跟着越朝歌尖利的叫喊声提了起来,他听着利箭破空之声,心里突然冒出一句:完了。

  羽箭湮灭夜空稀薄的天光,绝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也就是这时,赤红血伞飞旋而起,以脆弱纸面削折数把箭羽。暗卫亲军到底都是生死场里走出来的人物,一个个身手利落,在密如蚊群的羽箭里侧身扬腿,武器寒光闪顿之间,第一轮箭雨无功而落。

  天光重现。

  越蒿脸上,狰狞笑意不减。

  他再度抬手,慢悠悠道:“加箭,准备。”

  箭卫整齐划一,搭弓举箭,每一张弓上,双箭齐发。

  越朝歌额角突突直跳,看着上面迎风而立、姿态从容的人,心里再次打起了鼓。

  “放!”

  越蒿一声令下,空弦之声嗡嗡震动耳际,箭雨如织,带着比方才能加难敌的密度,绘织成一张网,兜头盖脸朝屋顶倾压而去。

  越朝歌看着那抹赤红血伞起落,姿态仍旧洒脱。可他身边的人到底身手有所不及,需他掩映,于是一疏一放之间,那抹悍利身影张出了挥横的弧度,刀剑寒光映射下,越朝歌看见他冷白的脸,一如她梦里从马上跌落的那个瞬间。

  一个暗卫未能安然避过第二轮,两把利箭刺穿了他的左腹,整个人从高高的屋檐之上滚落下来,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震得越朝歌心颤。

  越蒿对这个结果满意极了,“暗卫亲军,果不敌我百里箭雨。”

  他再度抬手:“加箭,准备。”

  越朝歌脸颊有泪淌落。

  她摇摇头,退了一步,在抬起头的时候,眸光狠狠盯住了越蒿。

  她赤红着眼,蹲身解下雪狼王的嘴套。

  油光发亮的洁白毛发在夜风中飘扬起来,越朝歌站起身,“小包子,帮本宫一把,有肉吃。”

  雪狼王

  闻见血腥味,原本就垂涎欲滴。

  此刻解开束缚,他抵腿弓身,回头望了一眼越朝歌,而后朝她面向的方向,猛然扑了出去!

  世上骁悍无惧、能生擒雪狼王之人唯有其一,可雪狼王手下败将却比比皆是。它突跃出去,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给越朝歌撕咬出一条残肢满地、鲜血淋漓的路,直通越蒿。

  越蒿疯了似的,丝毫不在意越朝歌这边的威胁,他下颚微抬,眼里尽是疯狂,“放!”

  “不!!”

  一弓三箭,万箭齐发。

  越朝歌不敢再看。

  雪狼王应声扑倒越蒿,越朝歌跪跌过去,一柄短短的蜜合花流苏金钗猛地,狠狠扎进了他胸口。

  越朝歌手握着钗,再次往里一杵,将越蒿的表情牢牢钉在惊讶里。

  她撕心裂肺到了极点,反而展现了从未有过的孤绝。原本妖冶的姿容邪傲无极,鲜血喷溅在她脸上,她恍若不在意地勾起唇角,往前逼跪近一步。

  “敢伤本宫的人,本宫,能给你的,也能拿回来!”

  “让箭卫全数退下。”

  她平静说道。

  越蒿感受着胸前的疼痛,难以置信的眸子里渐渐泛起疯狂。

  “本宫说,”越朝歌大喊,“让箭卫全数退下!”

  她说着,把金钗往外抽动了三分,“否则,本宫让你,血尽而死。”

  越蒿忽然胸腔震动,竟然轻轻笑起来。

  “朕要是不呢?”

  他抬眼,“有三弟陪葬,朕也该好好下去瞧瞧越竟石的脸色了不是吗?朕早就活够了,活够了!”

  他一用力,胸口又有一股血泚了出来,喷溅到越朝歌脸上,带着腥味冲击鼻息。

  越朝歌垂下眼,平静道:“那你就去死吧。”

  父皇母后,大将军,越竟石和越蒙,朝歌今天对不起诸位的殷殷寄望和救命之恩,即便身死,越蒿也不能活。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跪坐得笔直起来,手摁着他胸口,缓缓抽出金钗。

  鲜血冲逆,从越蒿嘴里涌出大片。

  他仍不屈,盯着越朝歌,抬手,“准备、放箭。”

  越朝歌红着眼,带血的金钗再度袭刺而去。

  忽然

  背后响起胡眠破碎沧桑的声音,带着锁链慄冽之声,一条冰冷的铁链头后面绕上了她纤细的脖颈。

  窒息的感觉瞬间传来。

  一瞬间,雪狼王的嘶吼、碧禾的惊呼、孟行义的提醒……

  刀剑相碰声,兵刃入骨声,越蒿的苟延残喘,一点一点,那么清晰……

  所有一切都静止了。

  以越朝歌被铁链套住脖颈,向后拖拽的姿势。

  美丽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飞散,妖绝的脸上鬓角血管突起,越朝歌的眼里有骇然,却不尽是骇然。

  她想转头看看那抹赤伞。、

  他还好吗?

  万千羽箭,他还能好吗?不断有黑影从屋檐跌落,坠落在地发出血肉破碎的声音,其中会不会有一个是他?

  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夜风飞扬出去。

  刹那间,一道风撕裂而过,她颈间一松,有股温热的鲜血泼上脊背,她被惯性带得往后摔去。一支长臂捞过她细软的腰肢,红伞遮住了她头顶的天空。

  越蒿从地上滚爬起来,拖着长刀朝赤伞砍来!

  只可惜强弩之末,长腿利落横扫而过,他整个人便如断线的风筝,往石壁之上飞撞而去。

  沉冽视线扫过黑压压的箭卫,薄唇轻启,慢条斯理道:“降者不杀。”

  话音落下未及眨眼时间,外面马蹄声渐,城门守将浑身是血,跌跌撞撞闯了进来:“陛下,城门破了,城门破了!城门……”

  他的目光触及石壁之下奄奄一息的明黄身影,明显一怔,而后看向枭然而立的玄衣赤伞。

  暗卫亲军身影横斜飞窜,林立于箭卫的弓前。

  如此情形,箭卫们也意识到,越蒿已死,他们腹背受敌,再负隅顽抗除了就义,已经全然没有意义。

  大骊日月,要换新天了。

  有弃弓投降的声音。

  噔,一个。

  噔,噔,两个。

  很多个……

  天蒙蒙亮。

  青光笼罩破碎的院落。

  结束了。

  越朝歌手里的金钗落地,碰在地砖上,发出哐当声响。

  她的身子绵软下来,一张脸上,眼泪无意识地汨汨流淌,她站不稳,颓然靠上了身后温

  热的胸膛。

  越萧的心揪得死紧,眼底的心疼难以抑制。

  他从后面搂着娇软的身子,紧紧地,鼻子抵在她散乱的鬓发之间,良久,他才沙着声道:“乱跑。”

  仔细听,还带着一点可疑的鼻音。

  越朝歌现在的脑子里尽是劫后余生的侥幸。

  越蒿说得没错。

  他是活够了。

  他在求死。

  否则越朝歌不会轻易得手。

  或许不是。

  或许越萧没想到她还有雪狼王。

  可无论如何,他要越萧死。

  他杀了越萧的父亲,杀了越萧的兄长,还想杀越萧。

  仅仅为此,越朝歌就一点都不会手软。

  眼泪淌落。

  她见过很多人死,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豁出命去,真正的,距离死亡只有一射之地。

  这是她第一次她摸到温热肮脏的血,隔着一臂之遥喷溅在她脸上。她用母后赠的及笈礼,报了父皇母后的仇。她用大将军和越蒙誓死捍卫的命,救了越萧,救了一整个天下,以视死如归的姿态偿还了山高海深的恩情。

  她忽然觉得身上好轻。

  轻得不像话。

  越朝歌醒来的时候,郢陶府一切如旧,恍若那些刀光剑影血意残尸,统统都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温和的夕阳透过窗格,塞进屋子里。

  鹦鹉嘎嘎叫声中,碧禾踩着轻快的步伐进来,一如往常欢脱:“长公主醒了?可要叫进来盥洗更衣吗?”

  越朝歌看着碧禾那张脸,回望到窗棱上。

  那里的大红双喜字样已经被撤去,就连纱帐床帏,都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昨夜支张在榻前的大红吉服,此刻也全然不见踪影。这里从里到外,全然没有一丝丝昨夜事变的痕迹。

  “碧禾,”她看向挂帐的丫头,“越萧呢?”

  碧禾拧眉:“越萧?”

  她别过来脸,错愕地看着越朝歌,迟疑地摇了摇头。

  越朝歌见状,心里咯噔一声。

  脸色煞时苍白起来,与窗外炫华的晚霞形成了鲜明对比。

  碧禾忙收了顽笑的心思,扑上来道:“准皇后娘娘,现在呢,不能叫名字了,应该叫,

  新陛下!”

  越朝歌愣住。

  而后心潮回落,她启唇:“他人呢?”

  碧禾把她扶起,让坐到妆奁前,自己走回榻前整理衾被,道:“奴婢也不知。昨夜让奴婢备水后,便把奴婢遣出来了。奴婢到院子里盯着洒扫,是公子帮您濯的身,换的衣裳。后来好像说是大军入城,公子便出去处理军务,等奴婢回来,心无殿,哦不,锦瑟殿已经是如今这番模样了。”

  越朝歌讷讷:“他帮我濯的身子么?”

  碧禾道:“嗯。”

  而后回过头来,特说了一句:“轻车熟路的。”

  越朝歌一听,会过意来,脸红了一片。

  她抓起镜前的团扇,直直扔了过去:“好你个碧禾,本宫你也敢取笑!”

  顿了顿,她沉下面色,有些犹疑地问,“你可听说,越蒿的尸身,是怎么处置的?”

  碧禾道:“公子处置的,院子里那些叫人不敢瞧的,都是战场上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厘清的。”她一顿,回过头来,有些关切地问道:“长公主怎么,问起他了?”

  越朝歌没有回话。

  子夜,越萧披着一身寒露,迟迟回府。

  他照旧回了以前的旁骛殿,如今的华年殿,洗浴过后,便坐到案后准备处理公务。

  大事已竟,正值军权重新分配交割之际,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需要处理,亦都不容有一点疏忽。

  他正展开军事布防图,标注出几处重要的关隘,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探头探脑。

  越萧笔一顿,搁回笔架上,起身踱步出来。

  越朝歌原本在进了不进之间犹豫不决,再要进去时,鼻尖撞上一抹弹挺的胸肌,赫然抬头,越萧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低头注视着她。

  越朝歌:“……”

  “本宫,本宫来是想……”

  她后退一步。

  忽然后腰一紧,大掌搂过,摁了回去。

  “嗯?”越萧面色泰然,等她说下半句。

  越朝歌眼神飘忽,“本宫是想,是想问问,军务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有呢?”

  越朝歌往后缩着脑袋,“还有——还有跛叔的伤好了没有?”

  越

  萧饶有耐心,“还有呢?”

  “还有,还有,还有,本宫杀了越蒿,你有没有生本宫的气?”

  越萧气笑了:“还有呢?”

  “还有什么?”越朝歌有些懵懂。

  越萧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大姐姐,我有没有说过,你再把我丢下,独担风雨,我就,弄死你?”

  他轻勾着唇,眼底腾腾滚沸着什么东西,说出口的话明明轻而缓,越朝歌却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越萧俯身,舌尖舔润她的耳垂,颇为惋惜又意有所指地叹道:“我还以为,大姐姐是领罚来了……漱滫堂的澡,洗得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宝们,长公主这篇最多还有两章就完结啦,如果我明天下班早写得比较多,就会写成一章。关于本文的番外有以下几个想法:

  1.平行世界(现代):

  美艳高跟大明星x禁|欲狼系教授

  2.本文世界:

  香山州红叶里;鼓鼓里莲花笼;

  3.本文世界:

  大姐姐的宫廷生活日常(会有歌萧家宝宝的戏份)

  4.反派感情线:

  岳若蒲x越蒿

  5.炮灰感情线:

  孟行义x穆西岚

  大概是这些~都写的话太多了,大家看看能不能挑出两三个,我看看想看哪个部分的宝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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